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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生來報了些消息。
昨晚事後,正如所料,朱永昊的反軍並未繼續折騰,而是不得不處理他們死去的戰友和重整物資武器。
眼下反軍已稍微後撤,但九門分布皆很均衡,警戒也嚴了不少。
而昨日之後,城中所有衛兵皆士氣大振,世子一夜成了英雄,此刻威名正盛。
太后棺柩暫時停在慈寧宮,皇上發了話,若五天內依舊出不了城,去不了皇陵,便暫時將太后落葬於萬歲山。
……
入宮後,宮人告知,說皇上半夜被催醒一次,他見太子回來,也是大喜過望,與太子還說上了幾句話。許是心情愉悅,皇上半個時辰前又醒了,精神不錯,到這會兒還沒睡,正在召見幾位閣老,說世子來得剛剛好……
榮安卻不由心道,御醫說皇上就三天左右光景,所以皇帝這該不會是迴光返照了吧?
經過側殿,見御醫正在候著,榮安便多問了幾句。
宮裡宮外此刻還能平靜,榮安兩人可以說是頭號功臣。所以別說御醫,就是內閣上下有事都不瞞她。
因此榮安問話,御醫便也不遮掩,告知說皇上今早為了止痛用了帶有毒性的猛藥,這會兒精神不錯,能聽著議政,偶爾還能說上幾句。若無奇蹟發生,大概也就是今日了。
榮安點點頭,跟著朱承熠進了殿。
皇帝的狀態確實還不錯,已經是半躺靠在龍榻上了。
見著朱承熠,他竟是眯眼愣了愣,在看見榮安後才反應過來眼前男子是為何人。
往日扶不上牆的俊美紈絝,只幾個月的功夫就搖身變成了一氣息強悍剛毅,一條腿還不那麼好使的糙漢子,其實不止是皇帝,就是百官和眾宮人也都目不轉睛流露驚訝和欽佩。
皇帝招手,朱承熠到他跟前。
“你辛苦了。”皇帝拉了他手。“你立下大功……朕很欣慰……”皇帝的口一開一合,憋了幾息,又弱弱道:“朕對燕安,有愧。”
朱承熠垂著眸子,袖中的另一手卻是捏緊了拳。有愧?只是有愧?事到如今,他不該說句對不住嗎?
最近的經歷太慘,看到的東西太多,此刻的朱承熠面對皇帝,竟是連個好臉都已擠不出來。
內閣幾位大人見氣氛不那麼好,立馬向百官大讚半夜朱承熠帶傷領兵出擊的勇猛功績的同時,也開始詢問他這些日子的經歷。
他們是有失望的,太子朱永興,半夜回宮後,便與太孫抱著哭作一團。那對父子均沒有半點要回府打算,那也就罷了,兩人還要求同住一屋,屋裡屋外都撥了一隊禁軍守著,沒有半點君王霸氣,還叫人看了笑話。
趙閣老是內閣成員里年紀最小的,所以半夜便輪值在了宮中處理突發事務。他本欲找太子問幾句燕安狀況,卻被太子拉在了屋中。
朱永興直言不願做皇帝,他要推辭。朱宏文雖沒說話,但那盯著趙閣老淚珠子滾滾的眼裡,分明也是這個意思。
趙閣老表示,這個皇帝,已經沒有其他人選,就是太子了。這是皇上口諭。
然而可笑,這對眼淚婆娑的父子倆,一起搖起了頭……
朱永興說,在燕安受苦時,他便想著,若還能回京城,他一定不問世事,更不問政事,他只求一個閒散王爺,從此與畫作伴,風花雪月過一生就好。
朱宏文也有自知之明。他說,他自我認識清晰,此刻這四面楚歌的形勢並不是他的能力所能扳回。若他有十六十八歲,他一定不推辭。但他此刻年紀小,並沒有這個能力。
就這樣,趙閣老一肚子的話沒問出來,反而鬱悶得很。他悻悻離開,哪知耳尖的他還聽到朱宏文也跟著其爹嘀咕了一句,說閒散王爺也沒有不好,至少平安……
趙老捏捏鼻子,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而朱永興是真的不想做皇帝,所以到這會兒都還在裝病,避免走到百官跟前來。
也因如此,眾人到這會兒都還一頭霧水,還不清楚太子怎麼就被朱承熠救回來了。
朱承熠直言道來:
原來,在他從秦西請了救兵與郝岩會合,隨後進入慶南山區後,便經歷長時間的各種迷路,各種被偷襲,幾乎被困山區。
那遮天蔽日的老林里,方向不好辨,磁針不好用,毒蟲毒蛇瘴氣,讓他們苦不堪言。原計劃只需半個月就能完全翻越的山區,他們用了一個月,似乎還是在兜圈子。
似乎,總有那麼一支敵軍就在他們前方,始終離他們不遠不近,就這麼將他們始終溜在了那山區之中。
他們又用了十幾天才走出山區,終於與郝盛隊伍集合。那時才知,郝盛也面臨了類似狀況,這段時間來,他們也未與傳言裡的蠻族聯軍正面較量,每回所接觸的都是小規模的敵軍。
他們整合隊伍,帶著幾萬人找到了朱永澤。
朱永澤也覺得奇怪。
他那個二弟,帶著那支聯軍,或明或暗間,就是一次次避免與他正面衝突。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兩軍交鋒不少,卻始終沒有一次大規模作戰。
他們都覺,對方似乎就是在拖延,在逃避,將他們耗在了慶南。
一開春,朱承熠漸漸坐不住了。因為他聽聞,韃子開始進攻遼江。他不安,總覺得燕安要出事。很快,有消息說,遼江頂不住了。而到那時為止,慶南的蠻族聯軍依舊在與他們玩著捉迷藏的遊戲。這樣的費時費力的折騰,太過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