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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既不得活了,就去掀了天兒吧,她半夜出逃,雇了驢車直奔燕京敲了登聞鼓。
喬氏當年害死了她的安兒,他陳四牛還想把孫兒送到三房繼承臭頭的香火爵位?
就做夢去吧!
反正最後大家誰也沒如意,臭頭墳頭無人燒紙,她霍七茜無人送終,喬氏吞金自盡一人攬下全家的罪過……,現在想來,便宜就都被他陳四牛沾了。
繞過宗祠,七茜兒看著現在的泉后庄就緩呼出一口,她想,這次的開頭到底是不一樣的。
那世上活的好的婦人,要麼有丈夫心疼,要么子女爭氣,前倆個她沒想倚仗,卻是個兜里有錢兒,家裡有底子的了,那她害怕啥呢?啥也不怕了。
她怕是要成為這泉后街,第一難纏的小媳婦兒了。想到這裡,七茜兒便周身舒爽,充滿了難以言說的幹勁兒。
「這丫頭,沒頭蠅子般的亂闖什麼啊!」老太太陳吳氏緊趕慢趕的攆上七茜兒,看她往莊子右邊的土路走,便又大聲喊了句:「你這丫頭!走錯了!這邊……哎呀!那邊連個人影兒都沒有,你去逮耗子去呢你?真是的……」
七茜兒住步,自己都笑了,她還是往老房兒走呢。
是了,是了,現下那兒還不是家呢。
不好意思的笑笑,七茜兒轉身又牽著羊,拖拽著奔著老太太去了。
那羊兒不忿,便留下一串兒黑棗般的粑粑球兒。
看熱鬧的嬸子們算是撿了大樂,覺著著實有趣兒,竟笑的頭頂上的喜鵲都撲棱亂飛起來……
她們才不住后庄的老舊屋子呢,她們現在住的地方,都是莊子裡最上等的官宅,那沒有個好花園兒,她們都不稀的撬門去呢。
月半前,陳吳氏與隨軍的那群婆娘就占了這莊,她們人不多,就選那青磚有井的奢華院落搭伴住一起,往日做活閒磕,日子也算不得寂寞。
這泉后庄可比霍家莊夯實多了,霍家莊就是個給皇家看護農莊的家僕莊子,而住在泉后庄的人家卻是不同的,它是由燕京後起官宦,二等勛貴人家,一戶一戶修別院方自形成的莊子。
往昔甭管哪年入冬,只要下雪就必有燕京的貴人牽狗縱馬成群的來,人到就在莊裡別院休整,轉日又呼朋喚友的上山狩獵去。
也如此,這泉后庄便做兩等人,一等是原本的莊戶,他們住在莊子右邊的平常房舍內,還有一等便是祠堂周遭,環境優雅的地段,那真是一棟一棟,一巷一巷的體面官宅。
這群婦人沒有忌諱,自然是哪兒好住在哪兒,才不管是不是自己該住的地方呢。
四四方方的青磚路三車寬,二十幾個婦人帶著自己家的娃兒熱鬧的跟隨。
老太太又攆了幾次,她們依舊皮厚不走,便也罷了。
又走了一段,老太太總算與七茜兒走到一起,她領路,還頗有氣勢的指揮幾段兒,許是想起自己那鼓鼓囊囊一大袋糧食添那叮叮噹噹十貫銅錢子兒去了,她就沒依沒靠的心空了。
按老太太的道理,這毛稀的小媳婦是她拿五十斤糧食,十貫錢兒換來的,小媳婦的東西就該著是她的,可看這妮的厲害勁兒,怕是個難弄的,她萬一弄不過,以後在喬氏面前就更立不起來了。
咋辦呢,老太太走一路,心裡一直在翻著鄉下老太太的小帳,手段想了無數,可走著,走著~那前頭遠遠就看到老四媳婦兒喬氏領著喜鵲兒,站在家門口正笑眯眯的等人呢。
呸!看到這糟心的就來氣兒。
這就不是個好玩意兒,臭頭他們托人捎回多少東西!到她手裡就不見了!
不,不能要!這家裡早就不分也分,各房個管個了,那臭頭媳婦兒的東西就是人家的,她要是給保管了~明兒就說不得是誰的了。
她四兒仿爹,是個耳根子綿軟,沒見過女人的下作東西,更給自己的娘撐不起腰杆,與其想著四牛,還不如跟這妮從頭就好,也好過她自己以後無人照應。
想到這兒,陳吳氏心裡患得患失的不是滋味,她也不知道這乾瘦的家雀兒能不能守住門戶……
潤軟軟的白玉鐲子在小家雀的腕子上晃蕩著,覺到陳吳氏打量自己,七茜兒便仰臉笑。
陳吳氏不與她慣熟,她卻是熟的。
熟到老太太死了,身上的裝裹老衣都是她換的。
遠遠的那喬氏笑著喊:「哎呦!來啦!來了!可算到了!娘!您趕緊帶臭頭媳婦兒過來,我這水都幫您燒好了!」
老太太與七茜兒一起住步,眼內具寒光一閃,都想,遭雷劈的缺德玩意兒,就賣個嘴兒!燒水作甚?蛻豬毛兒麼?
來?來你奶奶個腿兒,她不這樣喊還好說,她這樣一喊,陳吳氏腳踝一拐帶著七茜兒就進了邊上的巷子。
看她腳下拐彎,七茜兒心內就歡喜起來。
從前也是有這一遭的,只那會子她年紀小不懂事,老太太讓她自己住,她當時就嚇哭了。
老太太沒辦法,這才帶著她去了那邊的三進大院兒里去。
一個大鍋里攪勺兒就不算分家,四叔又是唯一的長輩,那臭頭得了東西,便得算公中的,自那之後吃喝花用低人半頭,臭頭不在,她們母子皆靠施捨,看人眼色過活。
老太太那時候是嫌棄她不爭氣吧,偏自己對老太太畏如蛇蠍,就躲的遠遠的……
阿奶,也是為自己著想過的,七茜兒後來才明白這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