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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老哥兒,跟你,打聽個事兒唄?」
天熱,這門子本躲著飲茶乘涼,被人打攪,上下看一圈,便撇嘴,起都沒起來的問:「哪兒來的啊?」
丁秀谷忙道:「哦,哦,啊!燕京,燕京雙曲巷子您知道吧就是挨著北匠三坊五城兵馬司離我家不遠我爹丁四墩兒你去那頭一打聽誰都認識我男人是老姚團……」
這門子壓根沒聽明白這大胖媳婦說啥,就坐起來打斷:「得得得,我問你家大門往哪開麼?我問你找誰?」
丁秀谷滿腦袋汗,連連點頭道:「哦哦哦,我男人乾兒子親妹妹就嫁到這邊我也不知道她夫家姓啥就知道親家奶奶姓霍家裡行七她男人是給皇帝老爺扛活的。」
這話便把這門子聽樂了,道:「你這大嬸話有意思,住在這邊的哪家不是給萬歲爺當差的,就問你找誰?你既是親戚就總該知道那位奶奶家裡,是在那個衙門的,又官拜幾品,又住在六部哪個巷子?」
這從哪裡知道呢?丁秀谷又是一腦袋汗珠,想了半天才一拍手說道:「吖,想起來了,親家老爺是個猴!」
就給那門子整一樂,笑道:「還,還猴兒,還狗兒呢……」
他臉色忽一變,利索坐起來問到:「哪個候?」
丁秀谷又一頓想,終於說:「就聽我家那個老東西說什麼城猴城猴的……」
那門子蹭的起來,就滿面帶笑的說:「哎呀,哎呀,這,這,這怠慢了,怠慢了,竟是陳府貴戚,失禮失禮,您看你也不早說清楚,陳侯!知道!
那是未來的郡王爺啊!你,哦,奶奶是他家親戚啊。這就清楚明白了,他家當家奶奶可不是叫個,嗨,不敢喊人四奶奶尊名兒,您跟我走就對了,沒多遠……就在眼前了。」
這門子越說脊樑越彎曲,到了最後竟然把她的籃子,驢子都伺候著給她提拉起來了。
丁秀谷本心虛,然而被奉承的那個圓潤,便舒服極了,舒服到仿若前二十幾年那都是白活的。
她模糊的哎了幾聲,就拉著已經要虛脫的侄兒,跟著這門子入了巷子街,這一拐彎,便看到靠西邊的山牆下,坐了好大一排門子。
其實這裡轉圈那會子她來過,就看著齊整整嚴謹著坐著一排人,她就害怕,沒敢過去問。
黑頭黑臉跟衙門裡打板子的衙役老爺一般,嚇死人了。
那門子看到那些人,便遠遠的打招呼喊到:「小得哥,小得哥,您家四奶奶貴親找不到路,尋到我們門上了,還不來接著。」
靜坐的一排人站起,從裡面出來一個穿半長不長青緞薄襖,眉清目秀的青年,他笑眯眯的迎過來,先是對丁秀谷施禮道:「呀,奶奶可是姜竹來的,也沒有提前打個招呼,讓我們趕車接您一下,這大熱天的……」
丁秀谷已經被震懾住,就連忙解釋:「不是,不是的,什麼姜竹啊,我是燕京來尋你家四奶奶的。」
小得哥依舊笑著接了東西,還從口袋裡取了一串錢給門子。
那門子接了錢,笑著正要往袖子裡塞,就聽這個胖媳婦道:「吖,沒幾步還給錢那,給我吧。」
這就尷尬了,當沒聽到吧。
好在家裡這樣的人不少,小得哥只是笑笑,卻彎腰抱起丁秀谷的侄兒道:「奶奶是燕京哪個府上的?從前也沒聽他們說過四奶奶燕京里有親?」
五姨奶奶家裡都認識,這肯定不能認錯,常府更不用提,沒這樣的。
丁秀谷心裡揪疼,邊可惜那錢,邊笑著說:「咋沒有呢,咋沒有呢!再正經不過的親戚了,我家老頭子是霍九郎的乾爹,就做團頭那個,知道麼!」
小得是當初佘府送來的六個小廝之一,如今親衛巷門口十府的門子都歸他管,是正兒八經的外門管事兒。
這家裡的事情,他是自然清楚的。
那這樣的親戚,這孩子他也不抱了,就客客氣氣的將人帶到親衛巷,請她門房邊的倒坐房接待著。
又問了吃了飯沒有,那自然丁秀谷不能說吃了。
便又先招待了一桌素餐,家裡有孝呢。
趁著吃的當口,那後院便來了伶俐的管事婆子,邊給夾菜侍奉湯,捎帶幾嘴便把丁秀谷的底子是探查的一清二楚。
丁秀谷是理直氣壯的顯擺自己的侄兒,多麼的伶俐,多麼的聰明,還舉了幾個孝順的例子。
這婆子穿金戴銀,長比甲都是輕紗的,她就覺著,恩,這個說話能頂用。
等到這位吃飽了一抹嘴,這管事婆子便笑著說:「親家太太莫怪,我們奶奶說,家裡有孝,這上下都守著大功呢,今兒便不方便見您,若親家太太有事兒,不若兩月後再來?」
丁秀谷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可她不是不聰明。這一院都沒進去,就來個倒坐,怎麼?這是看不起自己?
看人家有送客的意思,她就畏於陣勢,更不吃門裡虧,就隨著這婆子出門,等到來到巷子口光天化日之下,恩,那拿訛頭的手段就抖出來了。
就見她在親衛巷口,先是把一籃子雞子兒往地下一小心丟,接著席地一盤坐,抓了兩個雞子兒就糊打在臉上,又揪了個蓬頭垢面,這才「哎呀!!」一聲,開始唱念做打。
「左鄰右舍鄉親父老,南來北往明眼人,您看看吧,都來看看吧!!長輩親戚幾十里地到門上,這不孝的子孫面兒都沒見到啊,是水都沒喝一口,就一巴掌趕出來了,天老爺,您耳聰目明有神有靈,就看看這做人的胎相吧……狗眼看人低,不講個道理,就不能活了啊,不能活了啊,欺負死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