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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噴完了,龐圖才不緊不慢,邊往自己的錐槍頭上裹紅綢,邊說:「翻江冒失了!人家死了那麼些人,你何苦不讓人說完話?」
這紅衣青年正是龐圖的大弟子沈翻江。
聽到師傅責備他,沈翻江就輕哼道:「這一路多少人了,只他們如此羅嗦!怎麼還罵上了?」
龐圖將收拾好的槍放在腿上,跪坐看著面前的官道說:「天子腳下混著,聲音就得高些才能說明立場!各有各的難處,如我等,自古以技受供奉,便有我等的責任!此次攔截比斗各有為難,無有恩怨!可你貿然出手……」
看看遠處正惡狠狠盯著自己的這邊的抬棺人,龐圖無奈嘆息道:「怕是小南山一脈,從此便是你的仇家了!」
這師徒不過就是一說罷了。
沈翻江輕笑了聲道:「我怕他們!」
話音剛落,遠處便是一陣馬鈴響動。
這對師徒眼神微微發亮,那沈翻江站起來聽了一會,就回頭冷笑對龐圖道:「師傅,我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才五馬?哼!總有一日……」他拿起槍尖對著燕京的方向道:「早晚穿了那孟鼎臣!我叫這幫王八蛋看人下菜碟兒!」
第58章
三月初一,晨曦普照,周身和暖。
青石凹子一角,三四十把折成兩半的長槍桿子堆在那邊,謝六好把新斷的槍桿丟過去嘮叨:「這日子過的真快,眨眼功夫就到了這一天了……」
這新換的槍桿子,可不是一般材料所制,它是重器朔杆,是由硬木做底外束竹片,用紮實的棉線逐圈捆了,再用油泡透,最後才上葛布一層一層塗膠,等到干透再上塗膠……反複製之,那槍桿便紮實無比,動作破風間都有鐵器質感。
可又是一根杆子斷了啊!怎麼辦呢?小仙姑就是個怪物,挨打沒幾日,人家便會內氣外放了,不是不讓還手麼?反正有彈性的白蠟杆子還沒碰到她就斷了。
大傢伙沒辦法,才換了槊杆,就這般結實挨了不到半天,照舊是個斷……
也不知道小仙姑用的什麼招式,也不見她如何用力,反正只要桿身觸到她,她就能找到巧妙的地方,伸手輕輕一掐,那杆便輕鬆從中間斷了。
第一次斷槊杆,見識多廣的辛伯都被她嚇得一跳……這樣的天份,又誰能想到竟然是一位後宅小婦人呢。
這小仙姑特別有趣,就絕不承認自己是江湖人士,就執著的確定自己是個無辜的後宅婦人。
相處到了這個時候,大家總算互相知道了根底,隱瞞的東西都暴露了出來,謝六好他們早就虱子多了不癢,愛咋地就咋地了!
聽到謝六好的嘆息,七茜兒就摸摸自己的脖子哼了一聲道:「怎麼?打我沒打夠?」
謝六好對她又是佩服又是畏懼,也理解她語氣不好的原由,看那些廢杆子便知了,這麼多天不讓人家還手,可見內心有多麼窩火。
他便訕訕的笑笑道:「您瞧您說的,哪敢啊!就我這小細胳膊小細腿兒,都不夠您一下嘎嘣兒的!」
他就納了悶了,怎麼就這般喜歡捏東西呢……還沒回都捏的那麼技巧,機巧。
七茜兒心情不好,辛伯也不好。
他就坐在高處,眼睛看著遠方一動不動宛若雕像。
一疊白色的報喪帖子就放在他的身邊,怕風吹走,就用石頭壓著足有一筷子那麼高。
兩三日以來老人家一直鬱郁,他算是燕京周圍五百里,百泉山輩分很大的大長輩了,丐幫弟子不得上席,只能門口屋檐下討吃。
如此,多少功家的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
他們出生,他就笑眯眯的去討一碗喜面,滿月他去蹭一碗熱湯,他帶著小丐路過人家門口,看著他們蹣跚學步最後頂天立地……這一張張的不是紙啊,這是命!
年紀大了心腸便柔軟。有人愛端著架子做高人隱世不出,那是人家的事,丐門從來就在俗世凡塵當中,他就難受了。
他老頭子要飯要到那些孩子的門上,那些晚輩兒性情爽朗,什麼時候不是滿接滿待,哪家也沒少了他一壺好酒,有時候高興了,爺幾個還會席地而坐大口喝酒說古論今,他高興了指點幾下,他們就相互切磋,當初何等快活,真是好不快哉!
他龐圖進京與朝廷為敵,就坑苦了百泉山一脈功家。現在好了,百泉一脈又斷了多少門?
周無咎與謝六好互相看看,便一起便走到岩石下施禮道:「辛爺爺,咱們這就走了。」
辛伯猛然驚醒,低頭看看,就啊了一聲,抱著那疊白貼蹦下石頭道:「哎呦!這就走了啊,這幾日苦了你們了,你看,斷了你們武庫這般多的槍桿,回頭你們如何跟上峰交待啊?」
七茜兒聞言微驚,看著謝六好他們道:「竟是這樣?那我給你們一些銀錢吧,不要帶累你們!」
周無咎聞言便笑了起來,他連連擺手道:「老前輩,小仙姑千萬不要這樣想……」他指指謝六好道:「這傢伙,家裡排行老六,他大哥叫謝一好,不知前輩可知他?」
謝六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老丐辛伯聞言,一直鬱郁的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意道:「我就說你這娃子名兒怪熟悉,原來是北部執令的親弟呢!」
謝六好臉上漲紅,先是對辛伯施禮:「給家裡丟人了!多謝前輩多日指點,不怕您笑話!我打小身體不好,家裡便沒有像哥哥們那般管束著,現在掛的這個小令,還是看我哥哥面兒旁人故意輸給我來的。如果沒有遇到秋善人,還有您,還有小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