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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覺著這便是個大了,卻不想,船行半日,便遇比他們的船還要大好幾倍的巨物,老方說那些船是可以入海的。
海呀,能通往蓬萊的那個海麼?
佘萬霖心嚮往之。便想起阿爺曾經給他的一個詞兒,叫做世界。
佛教化之地叫做三千大世界,自己從前才看到多少呢,他連海都沒見過,如此他便不想跑了,預備跟著往更遠的地方去瞧瞧。
最最神奇的是,目前所看到的一切皆是長輩隨皇爺征戰下來的王土,想起燕京里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佘萬霖就覺著很玄妙。
從峽船到樓船,佘萬霖活的越來越自在,心也是越來越野,開始他還穿幾日那兩個小婢做的布衣,最後竟要了老方露胳膊的新褂穿,那白嫩的胳膊露的頗顯眼,便把大傢伙樂的夠嗆。
可到了換船,他便住進最大的艙室,還是有內室外室這種奢華艙室,他便有些不喜了。
若是出來還過從前的日子,那就有點不美了。
這艙內擺設奢華,鋪掛的細軟雖舊些,那也是綾羅綢緞無一不精的。
船舶靠岸那天,碼頭來了四五輛馬車,往樓船上送了各色食材,還有布匹綢緞,棋具賞器等等,看樣子人家也是不想慢待他的,甚至並未將他當做成人看待。
佘萬霖猜過這些人的身份,還有他們的目的,目前掌握的消息卻是不多,到底既來之則安之吧。
眼見日子漸好,被擄走那種微妙感也就逐漸消失了。
還是上船第一頓有兩碟綠菜,那之後七天都是河鮮,後來便是越來越膩歪的大魚小魚,大蛤蜊小蛤蜊。
佘萬霖總算吃到了新鮮的綠菜還有瓜菜,他這日胃口好,難得吃了兩小碗飯,周圍的人便都很高興。
這小爺兒是個燙手山芋,明兒瘦一圈兒都不好交代的。
佘萬霖配著瓜菜吃的正舒服,岸上忽有嗚嗚咽咽,淒悽慘慘的笛聲傳來,艙內人神色俱不動,倒是丁先生放下布菜的手看看門口,那叫小燈的丫頭就出去了。
沒多久,這樓船便收了纜繩開船了。
佘萬霖是個極配合的人質,他不給人找麻煩也不隨便問東問西,倒令這叫丁玉門的老先生很喜歡。
這位今年已然六十一,都是能執杖管閒事的年紀,卻精神皮相至多三十出頭的樣兒,可見保養的有多好。
許是怕這位小郡王寂寞惶恐,這位老先生便常來相陪,每次用膳便如長輩般細細關心,小心呵護,還親手布菜。
又看他年紀小,竟開始如老先生般教授起功課來了,還是他最討厭的數術之學?
還是每次用罷飯的當口來教,在家裡還能溜溜食兒呢,這可太討厭了。
佘萬霖捧場聽了幾日,見他往武經上延續,便不配合,他又沒掌兵的好命,學什麼武經?
船急急行駛出約二三十里,丁先生總算結束嘮叨,執筆在桌面寫下一題,又笑呵呵的離開。
佘萬霖等他走了,這才拿起桌面上的算題,看上寫,地六百步,表十二時辰?便厭惡的丟在一旁,這是當自己是傻子麼?
這不就是早就學的那個畫地一千二百步,開方之形……又學來幹嘛?
正在為他縫新衣的小秋看到,便噗哧一笑。
佘萬霖問她:「你笑什麼?」
小秋是典型的南邊美人,骨架小腰身窄,身姿柔美脾性溫和,說話也是呢噥般軟甜軟甜的,卻也是老祖宗最恨那類女人,腚小毛病多,一嚇淚成河,見到立時遠著點兒,防不住就被沖走了。
安兒心裡並不喜歡這樣的女子,卻覺著皇爺喜歡,敬圭小叔叔也喜歡,已然收集了四個,對了,還有小花兒叔叔,小嬸嬸便是這樣的軟綿綿的樣兒。
小秋用牙齒咬斷絲線,又從一邊的彩線里選,預備弄出一根穿針。
這些絲線有十八系,一色一系,一紅十二種,是標準繡房娘子用的線譜,她就有些遲疑。
這丫頭從前住的地方好像是十分艱難,原本想在小貴人身邊賣弄個本事,便被這些絲線為難住了,好半天才在心裡弄出個樣子來,就清婉一笑,嬌俏著說:「沒笑什麼,嘻~!」
佘萬霖把腦袋底下,無聲呲牙。
小秋看小貴人不理她,就有些失望。
她是上午侍奉的,就得一邊做活,一邊觀察小貴人的茶盞,乾果盤子,還有坐臥行走是不是有需要侍奉的。
偏這小貴人像個臥佛,坐下便一動不動,只弄的她學了多年的東西竟無處施展。
可她卻不知,像是小貴人這類人,其實最愛是天然。
她芳齡正好,如不故作姿態,便怎麼也是美的,可她偏偏要做出一些學來的僵硬樣子,就整的佘萬霖很是尷尬,替她尷尬。
細細動了幾針,拿針在頭皮過過,她又溫柔如水,故作嬌俏問:「先生教的都是好東西,小爺兒為何不學?還是學點的好~。」
佘萬霖看看她,心想,老子在家得學,進宮還是個學,好不容易自由了還讓我學,你們還算作歹人麼?
小秋看他不語,便嗔怪一笑,大度的繼續賢惠。
可佘萬霖卻看她又挑出一根大綠絲線要穿針眼,到底是憋不住了,便說:「你若敢把這樣的顏色繡我衣裳上,我是不會穿的。」
小秋大驚,趕忙放下針線站起,陪著笑問:「可是奴奴哪裡做的不好,怠慢小爺讓您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