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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左思右想,就不敢相信這是人間能發生的事兒?
如此便問:「你說啥,他們便信啥?」
陳大勝輕笑:「那不是還有個錢伴伴麼?我們每次去了,只要跟那錢伴伴故作熟人照個面兒,再隨意報個衙門名字,自有那錢總管為我們作證,證明我們是譚家的小將軍,也是看在伴伴的臉面,才來他家坐坐的。」
陳大勇又是一杯下肚:「不止他們這樣,燕京不缺人精子,看清楚根底的人無數,便都去混吃混喝,有那麼好的道場,誰捨得揭穿?久而久之的,那藍家小宴馳名燕京。
阿奶您知道麼?憑著我哪回去,周圍坐的那都是六部的官員,那藍家也是紅光滿面的跟我們推杯換盞,滿嘴都是,我在這個衙門有路子,在那個衙門有兄弟……嘿嘿,什麼六部啊,都是一群老混子。」
「呵~!」陳大義抿嘴笑:「有好些人,我們時常見他們衙門口蹲著,想跑個關係賺點過水。」
老太太問:「就沒人戳穿麼?」
陳家兄弟再次一起搖頭,陳大勝的臉上便起一絲莫名的紅,他道:「阿奶,您從前總跟我們幾個說,這人世上的事情,最怕一個貪,只要墮入這貪孽,便誰來都沒有用!他們自己是要先把自己騙進去的。
那家子滿門就入了魔障,非但他們確定相信,還寫信回子野與當地名門吹噓自己在燕京的關係。」
一直不說話的丁香幽幽來了一句:「阿奶您不知道呢,後來,就,就不對了!也不知道怎得?大家就都相信宮裡有個掌印的錢伴伴了,真的!我若不是聽小哥他們說過,我都不敢相信人間還有這事兒!」
陳丁香打個哆嗦,一臉驚愕的跟老太太說:「就有回,我跟童家嫂子去燕京吃酒聽戲,去的是一個禮部姓於的侍郎家,聽戲那會子身邊坐了一個婦人,瞧著也是打扮的頗體面,舉止也都是大家奶奶的樣兒,我婉如嫂子就問,您哪家的啊?您知道這位太太怎麼跟我說的麼?」
大家一起看丁香,丁香便擺出一種很高雅的姿態,頗矜持的說:「我是東邊金玉巷子錢府三房的……」
丁香說到這裡,便吸氣對大家道:「我當時心就是一揪,還想~莫不是那家人?可我婉如嫂子卻想了一下立刻說,哦,知道,知道!咱宮裡的錢伴伴家是麼?那你是子野來的吧?怪不得面生呢……嘖!她就這樣說的,當下就把我嚇死了。」
眾人聽完沒有笑,就……感覺有些神異了。
陳大勝喝著酒嘆息:「燕京其實不大,這活人就得多看看,多聽聽,真是不仔細琢磨,你就不知道這世上會有這般神奇的事情!那錢總管本是個杜撰的人物,可是藍家幾十萬貫砸下去,燕京六部衙門在當街,順天府衙役成日子街上巡遊著,豪奢的日子流水過,傳著傳著,這錢總管便真的進了宮了。
人家還一年之間,大擺六次宴席,其中他過壽,納妾,認了兩次乾兒子,還在宮裡官升一級,從末流掌印升到正六品掌印……」
陳大忠是服氣的,他提起酒壺給弟弟們添滿,甚至允許老太太也吃一杯。
倒完酒人家嘆息:「如今說人家是傻子,卻也不知道誰是傻子?反正咱家沒有銀子當水般的使著的時候。藍家越來越旺那會子,還有人走門子去他家進貢。
子野各地來京走門路的人,第一戶去的就是錢府,那都是帶著大筆錢兒來的,最後反倒是那錢太監不敢收,不敢輕易應允什麼事兒,而是那藍子立靠著他的名頭拉出了一張網,就七扭八歪的,人家還正兒八經的能給這些人在吏部跑個好位置了!」
陳大勝不屑的笑笑:「就是欺負外路人不懂行情唄,若真是孝賢,每年下面不知道往京里報備多少,給誰不是給,人家正兒八經的人物幫著下帖走關係,也就是千貫,有時候推舉那人實在好,是不敢收錢的,卻不像藍家,什麼錢兒他們都敢要,一萬貫只是遞貼錢兒,要跑正兒八經入流的位置,他家怎麼也要賣上五萬貫呢。」
老太太倒吸一口冷氣,腦袋裡就把那五萬貫堆了一下,神識壓塌,她語氣很不好的道:「既你說的那麼好,他家也算是發跡了,如何初二便出了事兒?」
院裡又傳來一陣孩子笑,還有燒爆竹的聲音,陳大勝無奈的往外看看,又捏捏鼻子悶一口酒道:「您不知道呢,這事兒最後鬧太大,就連我……也是收攏不住了,那唱大戲的越來越多,許到了最後都知道是個騙兒的局,卻誰也不敢戳穿,就瘋了般折騰,錢越收越多,最後錢總管都要把我爹從前那位置占了……我爹~就喊了我去,說,啊,別玩了,收手吧,差不離得了!」
老太太肩膀一聳動:「你爹知道了?」
陳大勝一攤手:「啊,反正就這樣唄,大年初一錢伴伴跟晚輩們團圓吃酒,全家大醉,當晚錢庫里的兩百多萬貫就進了……」陳大勝指指天上嘆息:「反正就進了您別問的地兒了唄。」
眾人細想,齊齊哆嗦了下,老太太搖頭如撥浪鼓般道:「不問,不問,我,我是個老糊塗,也不知道啥時候就死了,我知道個啥?門我都出不去,你,你就~你聽你爹的……」
說到這裡到底不甘心,她就說:「那藍家大爺就去順天府告狀了?那,那沒事兒了?」
陳大勝輕笑,端起酒杯與親人碰了一下道:「是呀,沒事兒呀,順天府放假,讓他初八去,可是藍家大爺想不開,也不敢想開,他當天回去便預備了一壺毒酒,這都死了多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