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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來!可憐的,小小的出來受這罪,大冷天的,來跟奶進屋……」
也不管身邊人啥表情,佘太監飄著就被拉進屋,被老太太按在炕上,脫了鞋,被推到火牆邊屁股燙燙的地方坐好,腿上還給捂了一個小花被被。
老太太安置好他,又去拉別的小太監,小太監們不敢,剛要拒絕,就聽到抱著小被的佘太監道:「上去。」
立馬上去,動作可利落了。
老太太看他們都暖和了,就笑眯眯的顯擺:「娃們坐著,奶給你們煮糖水去,咱家有糖!你們嫂子剛弄到的……怕我壞牙藏起來了,哼!我知道在哪呢!」
說完她就跑了。
七茜兒看老太太出去,這才恭敬的將兩份敕封供到炕櫃頂上。
家裡沒有大幾,只能這樣湊合。
等放置好,七茜兒才爬下炕,慎重給佘太監施禮道:「失禮了,老太太單純質樸,並不懂這裡面的厲害,要是有不周到的,還望伴伴不要見怪。」
佘太監捏著被子低頭笑:「不怪,老太太很好,只是小娘子知道這敕封怎麼來的麼?」
七茜兒又施禮道:「無門無路,兩個鄉下婦孺,還望公公指點迷津,小婦心中疑問頗多,卻苦於無人問詢,我家官人,不是在譚家營麼?怎麼就成了皇爺的親衛了?」
佘太監笑笑,對兩個小太監一歪下巴,兩個小太監看看外面正在圍著鍋台的老太太,索性一捂耳朵,背對著他們一腦袋就扎到了牆角。
腚撅的老高老高的。
等他們堵嚴實了,佘太監才道:「這敕命麼,是從小娘子獻的那個鹽井來的,小娘子高義,獻鹽鐵,鹽井,算是幫了皇爺的大忙,光是這個鹽井,就解了慶豐城附近難民之危,有了鹽他們也好有力氣歸鄉了,至於額外的,那是皇爺喜歡你們家的那個陳大勝……」
七茜兒聞言,兩隻眼睛刷就亮了,她看看外面的老太太,前行兩步低聲道:「總要有個過程吧?」
佘太監放下小被,噗哧就笑了,傳奇一樣的故事,六個字,就六個字!
他也喜歡講,就把前後的過程給七茜兒簡單的說了一遍。
等他說完,七茜兒已經是目瞪口呆。
所以,就是那臭頭看了那信升官了?
天地良心,她寫這個是憋著一口氣的,上輩子的今年,那臭頭去了邊關,輾轉三年吃了大苦,總算遇到一個貼心的上官,給了他好位置,也重用他,他這才得了假期歸鄉。
然而那傻子回來,卻到處打聽,他說不清自己奶奶的全名,更不知道自己娘子叫啥,只說是找祖母,找媳婦,莽莽撞撞尋了半日,總算找到人,誰知道竟成了尖酸婦人口裡的笑話。
從此喬氏口裡就又多了一句譏諷,那個十貫錢買來的,她男人都不知道她叫個啥的傻東西……
她就是為這,才負氣寫了六個字,只是心有不甘罷了。
七茜兒腦袋亂七八糟的,卻聽到那佘太監道:「方才我聽到,老太太竟然沒了八個子嗣?」
微微晃晃腦袋,七茜兒正容肅穆點頭:「小五十口離鄉,路上顛簸折損大半,女眷只留二人,後子孫入梁軍隨吾皇征戰天下,五年老太太折損三子五孫,現軍中餘一子四孫,一孫女婿。」
佘太監吸了一口冷氣,許久才道:「竟是滿門忠烈。」
七茜兒點點頭:「是,如此,還望伴伴莫要將此次敕封的原由告知阿奶,如此老太太心裡也好過些。」
佘太監微楞,很快笑著點點頭道:「你,很好,很難得。」
七茜兒搖頭:「比不得老太太一片慈心,是她好才是。」
屋外傳來木鍋蓋捂鐵鍋的磕打聲,瓷碗打雞子的筷子攪動聲,佘太監看看手裡的小被輕聲道:「此次回去,咱家就不稟告老太太的事情了,回去便是說了……什麼也遲了,敕封也給了,賞賜也受了,便不好更改。
還是放上一年半載才妥當,如今鑄幣局正在趕工製圖,最遲明年八月,必會派發一批賞功錢,要金要銀,不如得一枚賞功庇佑子孫萬代。
而今陳大勝他們在燕京剛邁步試水,腳跟還不穩,雖有盛寵,今後也必途無量,然,你等家眷,也要收攏心性,最好本分持家,溫恭自虛,忠信樂易,方是家族根本,不露圭角,謙虛謹慎才是子孫立足長久之道。」
這太監說了一大堆,唯兩句七茜兒十足在意,一句一枚賞功庇佑子孫萬代,一句子孫立足長久之道。
七茜兒恭恭敬敬給佘太監施禮道:「是,您老大恩,小婦必銘記於心。」
佘太監聞言,舉著那小被就笑了:「我不為你,你也不必記得我的恩,憑良心的幾句淡語,出了這個門,咱家就忘記了。」
七茜兒一笑:「您老剛才說什麼?」
佘太監一愣,老太太卻捧著一個粗瓷大碗進了屋,笑眯眯的遞給佘太監道:「娃!來來,趁熱喝了,好暖和,可憐的……餓了吧!」
佘太監坐起的姿態有些狼狽,卻跪在炕上,雙手伸出接過那個簡陋的粗瓷大碗,表情極其慎重的一口一口認真喝掉。
照顧了他,老太太一扭臉,便看到炕頭那邊倆小太監,正撅著腚,捂著腦袋趴著。
她一看就哈哈笑了起來,過去對著屁股就是一人一巴掌到:「趕緊起來,多大了還玩?躲貓呢,哎呦,這對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