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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們在外生活,誰洗腳進被窩啊?又不能像娘們一般,帶個雲肩接頭油。
哥哥說帶他來街買新被,結果一入集,他哥就像要把下輩子錢都一氣兒使光般,給他從裡到外買了六身衣裳,還買了各種零嘴兒給他掛了一身,從他總是喜歡教訓自己,這次倒是沒有教訓,卻不停的嘮叨,讓自己懂事,懂事!
這就很煩……
哥哥讓他給同僚施禮,這就更煩,謝六好有些不願意,卻看到正前方的車上,那位陳侯就扶了個母夜叉下來。
謝六好打了個寒顫,趕緊過去,拍灰,整理,吸氣,長揖。
如拜神佛般朝拜娶了母夜叉的菩薩,我謝謝您大恩大德,挽救百泉山周遭一切男丁。
「陳侯好!」
陳大勝笑笑,假意困惑道:「這位是?」
謝五好尷尬羞臊,把作揖不起的弟弟提溜起來抱歉道:「抱歉,此乃舍弟六好……起來?起來!」
謝六好抬頭,脖子下一串團糕,果脯,糖豆,鹽豆的包兒就是一頓晃蕩。
當下死的心都有了。
陳大勝都替這小令尷尬,便扶著七茜兒與之介紹,謝五好趕緊過來挽救家聲,問了嫂夫人好。
七茜兒撐了笑容還禮,伸手從陳大勝腰上解了他最愛的老虎玉佩給謝六好做了見面禮。
此玉價值三百貫,因雕工精細,虎嘯山林姿態威猛無比,乃陳大勝少有心愛之物,一瞬間五雷轟頂,陳大勝心肝瞬碎。
他還不敢要回來。
謝五好大富貴沒有四年,家裡雖富卻也不認識內造的好東西,如此便拍拍弟弟腦袋說:「還不謝謝嫂夫人。」
謝六好道謝,陳大勝心想,那是我的玉,你便是道謝也該謝我。
然而謝六好只崇拜母夜叉,根本不看他。
因以後要配合一路,這次謝五好與陳大勝的態度倒是好的,沒有針鋒相對,倒是兩人在前面走著,七茜兒經過謝六好那一瞬對他說:「喊辛伯,晚上老地方見。」
謝六好微驚,隨即點頭。
慶豐城是個狹長的城,從東邊過來一路,陳大勝看謝五好給弟弟買了不少東西,他手頭貧困,便舔臉回去跟媳婦賒帳,要了錢,也按照心思,給阿奶,阿兄,家人,主要還是媳婦,就亂七八糟就買了半車東西。
確實是亂花錢,也不知道如何表達心裡的愧疚,便拼著挨罵也奢侈了一次。
後來與謝五好告別,回到家裡果然就挨罵了。
老太太指著他吐沫橫飛說他是敗家子!是屁股溝有屎都夾不住要拉到旁人家田地里的憨貨,家裡綾羅穿不完,你給老娘買什麼窄面布?
可陳大勝不生氣,就滿含眷戀的枕在老太太膝蓋上,迷迷糊糊就睡了一下午。
他又夢到老家,故去的人都回家了,他們太陽升起便出去種田,母親舉著一根竹棍圍著井追著他打,還罵道:「臭憨子,屁股有屎你肥咱家田,世上人多了,憑啥你去死?」
他與人求救,可他們都好像生氣了,就恨鐵不成鋼的瞪著他,陳大勝悲憤無言,就眼角有淚的醒了。
他坐起,天已經黑了,阿奶怕驚了他的覺就靠在炕柜上迷糊,他一動,阿奶立刻睜眼去摸衣衫下那串鑰匙。
摸到鑰匙才看到他,便打了一巴掌道:「多大人還愛嬌,滾回你家去吃,這邊沒你的飯食。」
陳大勝神情恍惚道:「阿奶,我夢到他們了。」
阿奶眨巴下眼睛:「他們幹啥呢?一幫子光知道吃燒紙吃供品,夢都不託給我的憨貨!」
陳大勝幫她揉麻了的腿道:「好像都回老家了。」
阿奶呼氣:「……回去就好。」
又猛的給他一巴掌道:「你爺那憨貨,身邊就他一人?」
「恩,就一人,坐在咱家樹下看果呢,看我挨打也不管我。」
陳大勝的聲音有些委屈。
阿奶問他:「誰打你啊?」
陳大勝嘆息:「我娘。」
又挨了打。
阿奶氣哼哼說:「你娘打你活該,誰讓咱家一幫子沒骨頭的對不住人家,你滾你家吃飯去,這邊沒給你預備……個傻子?你媳婦雙身子,你讓她一個人用飯?」
陳大勝聽到媳婦便猛的一驚,他蹦下炕,趿拉鞋子要走,只走了幾步回身又抱了一下阿奶道:「阿奶,皇爺給我指派了外地的差事,我要出一次遠門。」
老太太瞬間髮根一麻,嗓子一下就倒了,嘶啞著嗓子緊抱著他問:「讓你打仗去?」
那些坦人的事情,她都跟街里的媳婦們議論好些天,也罵了好些天了。
陳大勝穩穩心,做出十分委屈的語調道:「什麼啊!我倒想去,爹不讓!就找了皇爺給我支到外地了,那建功立業的機會,百年都難遇……」
他還沒說完,老太太對著他後腦勺一頓拍,最後氣不打一處來,就指著外面就讓他滾蛋。
陳大勝滾了……
他心裡忐忑,在親衛巷半路遇到了回家的童金台,他沖他揚揚下巴,眨巴下眼睛,童金台便搖搖頭道:「哥,可不敢說啊,宛如又有了,好給我娃兒驚掉了,啊呸呸呸!不掉,不掉……」
陳大勝與他分別,就想起爹說的那話,這家裡瞞著誰,都不能瞞著你媳婦。你媳婦是定盤星,不跟她說清楚去處,若……真有事,親衛巷必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