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反正就那樣,常連芳跟陳大勝還有孟萬全就分到了一個帳子。孟萬全老大,陳大勝行二,常連芳最小。
這幾個小傢伙當年都是十幾歲,都是嘴邊絨毛還泛鵝黃的時候,卻沒練得幾天本事便送到前面去了。
新兵營第一次上殺場,常連芳依舊是嚎,可這次沒人救他了,他被人一刀在肩膀上劃拉了一個長豁子,血流了半盆差點命都沒了。
那後面不鳴金收兵,這群半成丁就得在前面抗著,那退後一步,不等回身跑,自己人先弄死你。
想活?簡單了,硬著頭皮上唄。
常連芳哇哇哭的衝上去,沒跑多遠又遇到一個哇哇哭的,除了嚎,這位一邊哭還一邊流鼻涕,吃鼻涕。
此人不是別個,正是陳大勝,哦!那時候他叫陳臭頭。
反正這兩人一起哇哇,又不知道在啥時候隨著一場一場拼殺下來,這哇哇嚎的毛病就好了。
當然,那是後話。
只說那次常連芳從戰場上下來,也不知道他爹怎麼折騰的,他就被直接送到了傷病營,他那點傷在之前的孟萬全看,自己呆著總能好,還混到傷病營那是沒出息。
可沒出息就沒出息唄,十三歲的常連芳到了傷病營總算能喘口氣了,卻也是滿肚子委屈,他就不想來,他奶奶要知道也絕不許。
他爹半夜把他偷出來的。
那天他剛被安排好,就趕上老太太來營里攬收縫補衣裳的活計,許是失血過多,常連芳就看錯了人,暈暈乎乎的抱著老太太不撒手,還喊奶奶救我。
老太太這心啊,當下都疼碎了。
當年她也未必是心疼常連芳,只是那會他倆誰也願意把對方當成親人互相依賴著。
如此常連芳在傷病營倆月,老太太那摳搜勁兒的,這五年來也就常連芳從她手裡整出過羊奶喝。
反正傷好了,旁人都是面黃肌瘦,就這小子白胖著出去了。
他上有父母,沒法給自己爹認個乾娘,他也不敢。可心裡他是把老太太當成奶奶的。
至於小花兒這個名字,那是老太太當年聽差了。人家都喊他連芳連芳,那花兒才芬芳呢,老太太便順嘴禿嚕了這個名字。
說來也有意思,這名兒其實是叫響了的,那外面人看他生的白皙俊俏,便喊他花將軍,不知道還以為他是姓花呢。。
老太太跟常連芳親昵完,看他體面又講究,如今又是將軍了,這老太太便露了一慣的小心眼兒。
她先是瞄瞄常連芳那車隊,翻身又把呆愣著的七茜兒拉過來道:「小花,這是你臭頭家嫂子。」
家教使然,常連芳不好意思直視七茜兒,便微微錯開餘地,鄭重其事,舉手齊胸行了同輩的時揖禮。
「給嫂子見禮。」
七茜兒見他如此,便也挺直脊背,右手平置於左手之上,雙手拇指相扣,上身前曲還禮道:「叔叔有禮。」
他們雙方行雲流水,姿態著實漂亮,只把那邊婦人還有孟萬全那麼看的目瞪口呆。
這兩位一個是打小被教育,後來混的地兒跟的人不一樣,而七茜兒就純屬習慣使然。
等他們見完禮,老太太反應半天兒,才滿面驕傲的對常連芳試探說:「這倆孩子,恁多禮!小花,你,你現在了不得了,都是將軍了?」
常連芳自然是點頭,怪不好意思的道:「昨兒受封的散階,得了個游騎將軍。」
老太太聽他這樣說,便立刻去看七茜兒。
七茜兒想了下便對老太太伸出五根手指,表示五品。
竟然是五品啊。
老太太心裡發悶,又嫉妒起來了,她看著常連芳嘆息:「嘖~咿!小花兒你了不得了,那麼多糧食,你也吃得了啊?」
七茜兒噗哧笑出了聲。
倒是常連芳被老太太說的莫名其妙的。
七茜兒看他們納悶便解釋道:「姆們老太太昨兒才知道,九品的文官一年一百八十七升四斗糧,您這個可是從五品呢。」
老太太看來,常連芳就是住在糧倉里的米耗子,他可以翻著跟斗吃糧。
竟是這樣,孟萬全與常連山想想便一起笑了起來。
常連山謙虛道:「您可不敢多想,沒那麼好!那就是個官面文章,前朝後面就沒有給朝臣發放全俸祿的時候,甭說九品,我們入京里之後問前面的舊臣方知,這兩年國庫都空了,打仗打的國家啥也沒有不說,那國庫也就剩點爛布頭兒,還不如奶奶您的壓箱底兒豐富呢。」
七茜兒莫名就想起瘟神廟下的那堆東西,她暗自嘀咕,哪兒空了?那是你們去的晚了。
孟萬全湊熱鬧說:「奶,他這個算啥?小花兒他爹可封了開國伯呢,人家如今算作小伯爺,家裡是拿的實在食邑,那可是七百戶呢。」
老太太哪裡能聽懂這個,聞言便又去看七茜兒。
七茜兒便對老太太說:「食邑是皇爺給有功之臣的獎賞,就是說叔叔家從此世世代代都能享受七百戶人家給他家白幹活的好處,除這,皇爺還不納他家糧。」
哦,這下老太太聽明白了,哎,一人一命,七百戶?七十戶她都嫉妒不起人家。
這小娘子倒是見識非同一般,孟萬全與常連山自是相當驚訝,他們相互看看,孟萬全便笑著與常連山解釋:「你小嫂子可是書香門第出身,是正經八百讀過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