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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家是學問人家,幾個主子都是那種溫溫和和的脾性,那下面就有些鬆散。
看這婆子老實了,管四兒才低頭繼續寫道:素兒,你在苦修,大毛的衣裳我便不敢送,只給你送了日用家常的棉服,還有咱親衛巷的幾色醬菜……你再堅持一下等等我,我們就能相會了……
也真是年紀不小了,他何嘗不想媳婦兒的,人家誰回家不是親親密密坐一起有說有笑的,就他孤單影之。
至於他那未成婚的五哥胡有貴,人家有個爬牆疊被,恨不得上馬都抱著他上的紅顏,說起來還是他最可憐。
總算洋洋灑灑把心理話寫完,便是厚厚一疊,一部大作。
管四兒將幾張紙鋪開,很是愛惜的又讀了一遍,反覆咀嚼頓覺文采飛揚很是能表達衷腸了。
他將紙上墨跡吹乾入封點了蠟印,對門口喊了一聲進。
那屋門應聲而開,跟在管四兒身邊的親兵進了來,那麼大的個子,這位走路都不帶聲兒的。
這親兵走到書案前面,抬手行禮的時候觸碰到了腰刀,只喀拉一下,馬嬤嬤寒毛便立了起來。
把鼓囊囊的信交給親兵,管四兒囑咐到:「這信你送到兵部我崔姐夫那邊,讓他給我走兵部驛站的行馬,捎帶就成,甭像上次一般給我越規矩走加急,也,也沒那麼必要。」
親兵笑笑接住,又一陣風的去了。
等人走了,管四兒這才背著手往臥房走,馬嬤嬤不敢說話,就弓背保持五步跟著。
她在這家裡久了,就是當家奶奶任氏她都能指點一些老經驗,這個三爺,誰能想到是這個樣子?
臥房門口,李氏撥給管四兒用的兩個大丫頭,一個叫虹草,一個叫虹芳的早早就候在門口。
虹草活潑,給管四兒行了禮後方問:「三爺做完學問了?」
管四兒咳嗽一聲點點頭,借著她們掀開的帘子進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接了虹芳端來的茶盞吃了一口,這才皺眉問馬嬤嬤:「才將你說什麼?」
馬嬤嬤嘴唇有些哆嗦,想起什麼來的抬頭小心翼翼回話道:「回,回三爺,是老家的親戚來了,奶奶說……」
「哪個奶奶說?」管四兒插話迅速。
馬嬤嬤順嘴禿嚕道:「二奶奶。」
說完臉色當下就白了,她有些後悔了,後悔那邊熱熱鬧鬧,二奶奶就說,若是三弟也來熱鬧就更好了。
她聽到便自告奮勇來尋三爺,三爺又升官了,若是到前面去,定然能給太太增光,令老宮家人艷羨。
如此她便來了。
管四兒聞言冷笑,招手喊了虹芳給他束髮。
屋內寂靜,小半天管四兒才說:「上月我進院子就看到小虹霞在哭,我問了幾句,她娘老子病了,卻無錢捎出買藥,卻正要找你,嬤嬤你就來了。」
馬嬤嬤不知道虹霞是哪個?就有些呆愣的看三爺。
那個小虹霞就是管恭桶的,管四兒每次看到那姑娘的小臉,就有些內疚窘然。
家下婢僕事宜,問到這裡就足夠了,再者,涉及了馬嬤嬤家的那個宮鑫,人家是做總管事的,給婢僕發月錢,偏就少了這個院子裡的?還說是這邊主子成日子不在,她們清閒就扣了一半兒月錢?
管四兒也清楚母親嫂子們必然不知道,馬嬤嬤那個男人吧,就很一言難盡,他到也不是壞人,而是太好了,成日子鐵公雞般的想給府上節省,就沒少招惹是非。
管四兒進裡屋換衣裳,虹草便拉著馬嬤嬤到一邊笑著說:「嬤嬤別怪,我們爺是外面有自己的宅子的,來這邊不多,有時候回來一次,要管上一月的雜事,並不是特意與你生氣的。」
馬嬤嬤笑道:「不怪,怎麼敢怪!哎呦,今兒這是怎麼了,就哪哪都是錯的。」
她一把拉住虹草的手哀求:「好姑娘,你們一個個小小的進來,我又看著你們長大,我就覺著這段時日,咱們三爺看誰都笑,咋看我就冷著臉,你好歹指點一下我,這是哪兒錯了,我回頭立刻就改了。」
這便是宮府了,猶如旁個富貴人家,也有各自的圈兒,各自的矛盾。
管四兒走在令行禁止的地方,皇宮軍隊,斥候衙門,他就覺著宮家這個滿是人情的羅嗦地方,就怎麼住著也不痛快。
偏他打小在外吃苦受罪,回來之後父母都是小心翼翼的待著,生怕他不舒坦不高興,這就兩頭尷尬了。
如此有些事兒,更不能跑到母親面前說去。
他母親李氏是一條河,哭到沒什麼,再來了長賦那就完蛋了啊。
虹草看著馬嬤嬤握著的手說:「嬤嬤,我們三爺說,下月起這院裡的開銷走他的私帳,就~甭讓府里別管了,反正……也總給不夠的。」
她這麼一說,馬嬤嬤瞬間就懂了,也嚇著了。
她嘴唇動了幾下,到底一伸手打了自己兩巴掌,罵了句:「那個殺千刀的老王八蛋!這是又犯了小家鐵公雞的瘟病,好姑娘,這事兒必是他的主意,跟老爺太太,奶奶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我這就去找他去,定給咱三爺出了這口氣!」
她說完,竟跑到門邊磕了頭,告了罪風一般的就捲走了。
沒多久管四兒頭戴珠冠,身穿紅底仙鶴窄袖袍子,束了璀璨玉帶,著了精工的矮腰靴子出來,他母親最喜歡他這般穿,哪件鮮艷便哪件總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