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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氏不在家,她一文便宜沒弄上,老太太就舒暢滋潤,飯都多吃兩碗,肉漲有十斤,七茜兒頭發生長茂密,心情也好,就見天精米細面給老太太換花樣吃。
老太太心疼,便嘮嘮叨叨沒完沒了到春暖花開。這永安元年過的飛快,轉眼便是二年初,萬物就復甦了。
這日黎明,七茜兒送最後一次榆皮面到慶豐城,那秋先生家裡住的老丐小丐就一起出來給七茜兒磕頭。
這些乞丐原在屋裡她看不到,如今一看又何止一百多,都這麼久了啊!
從最初每三天送五十斤榆皮面到三天兩百斤,毀了一大片榆樹林子心裡本來內疚,可是看到面前足足有一二百的老老小小,七茜兒便又想,原來我竟救了這般多的人呢,原來我也是可以幫襯旁人,救人命的。
如此,心便舒坦了。
七茜兒不願意受老者的頭,可是秋夫人卻站在在門口笑眯眯的說:「那屋頂的善人!好歹你受他們一個,不然大伙兒良心,就著實過不去了。」
乞丐們笑眯眯的七嘴八舌,都說很是,很是!
如此,七茜兒便被迫站在屋頂,看著下面那一大片給她扣頭腦袋瓜子,有不足腰的孩童,白髮蒼蒼的老人,肢體不全的殘者,她悄悄向後挪了兩步,到底……還是不敢受這份優待。
等到眾丐紛紛爬起,各自背著鋪蓋要走,七茜兒便問:「你們要走了麼?」
帶頭的白髮老丐笑說:「是!咱都有手有腳,再不敢連累善人們了!」
說完,他從懷裡取出一副牛骨板,取左邊一塊,雙手捧著對七茜兒道:「善人,這東西您莫嫌棄寒酸,只當留個念想,如若善人今後有事,凡遇丐者,憑此板任您差遣……」
七茜兒低頭看那板兒,銅鈴穿身牛骨造,骨身蒼老若裂,油光鋥亮沉甸甸的一看便有些年頭了,這是老丐吃飯的傢伙,她怎麼好收。
可那老丐又長跪不起,無法,七茜兒只得蹦下屋頂,受了半幅牛骨板子。
老丐見七茜兒受了板子,便大喜,回身又把右邊半幅奉給了秋夫人。
秋夫人大方,坦蕩的受了板。
如此,那邊乞丐便扶老攜幼的一起離開,七茜兒心裡鼓漲漲的剛想掉淚,卻不想前面忽傳來一陣骨板蓮花落之聲。
乞丐們有板兒的便一起舉著銅鈴牛骨,沒有板兒的便拍巴掌跺腳,一二百人聲勢洪亮的齊唱蓮花落遠去:
「洪順年!大荒年!洪水泛濫沖爾田,百姓流離失居所,小民失業無家還,扶老攜幼向北去,赤地千里屍連連!敢問老?何處去?北上燕京尋皇帝,問他何故修魚道,問他何故棄子民?
北上行!到慶豐!萬民流落無所依,百年大冬加倍冷,天罰城毀苦寒冬,投河江水水上凍,投井井枯死不成,皆稱貧寒無所活,又逢陰寒雨雪臨,二尺飛雪凍孤寒,無有敗席裹殘身!我自仰頭告天去,矜寡孤獨無有門,依門正訴無量苦,東邊來了秋善人!
秋善人!慶豐人!,詩禮傳家積德門,百年香火上大供,紫薇星君下凡塵,星君憐憫孤寡苦,打開家門救苦人!玉帝憐憫星君苦,又遣娘娘下凡塵!榆樹娘娘住百泉,萬年修得好仙根,聞聽山下萬民苦,剝皮割肉助星君……
七茜兒越聽越害臊,便訕訕的扭臉對秋夫人道:「哎呦,星君娘子好啊!」
秋夫人噗哧笑了,也對她打趣道:「哎呦!榆樹娘娘安啊!皮肉可疼?」
七茜兒裝模作樣摸摸胳膊腿兒,嘆息到:「還得吃點好的潤養潤養……」
她說完,手晃骨板,丁零噹啷亂響一通後,又與秋夫人齊齊笑了起來。
是啊!迎春花開,萬物復甦,人有命便能煎熬世間一切無量苦。
晃動間,七茜兒看這幅骨板上似乎有字,便低頭看去,便見這骨板上刻著四個大字「范祖催債」?
她好奇,又去看秋夫人那塊,卻見上面寫著「儒門討糧」?
兩女面面相窺不知何意,那門裡卻出來一個眼睛浮腫的秋先生。
秋先生看著遠處音已不可聞的地方,吸著鼻子道:「早八百年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說是早年先聖帶弟子周遊列國,斷糧被困陳蔡,後來借了丐祖范丹的米才得過饑荒,因兩祖早年有約定,我儒門世代都得替祖還債……」
說到這裡,秋先生一伸手取過秋夫人的牛骨,看看字便笑了:「看此物磨損裂狀,倒是像那時候的舊物,這辛伯啊!如何給我半幅,呵~我儒門還了他們一冬,難不成明年還得接著還?」
七茜兒這才知道,那老丐頭,竟叫做辛伯。
與秋先生約了今冬若有能力,再一起救苦之後,七茜兒上房返家,不成想,九思堂那兩個傻子竟還在。
小矮子謝六好先是對七茜兒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喃喃的說:「我就說嘛,您肯定不是一般人,卻不想真的是神仙啊!」
周無咎無奈的拍拍額頭,雙手抱拳對七茜兒道:「這一冬,辛苦姑娘了,咱們職責在身,倒是給您添了不少麻煩,這裡,就給您賠禮了。」
七茜兒心情好,便笑道:「明日起,我就不來了,卻不知道兩位差哥又要何處去?」
謝六好搶話:「仙姑!咱們慶豐城馬上要來工部衙門的人了,城裡沒有水源,處處也不方便,要往泉后庄子那邊移,咱們哥倆也接了堂里的新令,官告上的民斗台還在老城建,我們以後就去那邊值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