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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老太太不動聲色的從燕京帶走,只一個辦法最有效,就是當著她的面兒,使勁使她孫兒的錢。
這一上午七茜兒撒錢無數,先是去了燕京最大的棺材鋪子,八十兩一副的板材買了八副,轉身又帶著老太太去了燕京新開的金銀鋪,各自頭面買了三套,還訂製了十多件鑲嵌珠寶的……一般的布匹七茜兒看都不看,要買就買今春時興的新花樣,一買十匹,她跟老太太各十匹。
東街新開的家具店,桌椅櫃凳,木盆衣架,大箱小箱,頭面緞裹的匣子,斤二的小菱花鏡她都不看,一買就是個十二斤的大崑崙半身鏡子,書櫃廚架,一般雜木硬木也不惜要,要買就是上等紅木所制,曲花嵌螺鈿的,那小凳都得五百錢那種……香,燈,漆,瓶,缸!頭油,脂粉,木槿膏子……
她說要買,陳大勝就在後面乖順的付錢,後來身上的錢兒沒了,就打發人進宮找他先生借……老太太忍無可忍,拎了人就走,一刻鐘她都不願意呆了。
耳朵邊是老太太罵罵咧咧的聲音,七茜兒就跟陳大勝相互看著發呆,一直到身後有人遞出新買的拐杖捅咕,七茜兒才上前一步躲開,順手遞給陳大勝沉甸甸一個布包,在他耳邊囑咐了句:「拿去還你先生,咱家裡還沒窮到要借錢的地步。」
說完轉身上車,又撩開帘子對外喊:「過了三月三,我來。」
陳大勝對她笑笑說好。
老太太聞言怒吼:「還來!再也不來了!」
說畢,她強硬的拉下帘子,不解氣,又舉出自己的新拐杖,從車裡探出半個身子,要打陳大勝,夠不到,陳大勝只好上前一步給她打,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子小的虛空一下,罵罵咧咧人家到底走了。
等到那邊看不到人影,幫忙搬東西的柳大雅才一頭汗的從邊上過來,立在陳大勝身邊豎起大拇指道:「別的不好說,兄弟,滿燕京論花錢,您媳婦是這個,那是誰都不能比。」
陳大勝摸索下袖子,輕輕甜蜜的就笑了起來,笑完才說:「她才來幾次?」
柳大雅徹底佩服,就無奈的拍拍他肩膀:「可你才賺幾個?兄弟,聽哥哥一句勸,可不能這麼慣著了!這三車來燕京,十車返故鄉,你媳婦也算是出名了,燕京頭一份兒的大漏勺!」
他伸出還在抽動的手道:「爺好歹也是個從五品的朝廷命官!今兒這算是啥?你陳大老爺家搬家私的婢僕嗎?」
他本就是說笑逗陳大勝開心的,後果然看陳大勝笑了,便越發的愛演起來:「嘿!你夫婦二人也是夠狠,這唱大戲逼老太太回去,這戲真是滿堂彩了,哥哥我包票,剩下這小半年,你家老太太也不敢想其它事兒了,一準兒就惦記心疼這些錢兒了!」
陳大勝哧的一聲又笑了起來。
柳大雅就嘆息:「嘖~就這樣把老太太送廟裡了?捨得?」
陳大勝點點頭:「外面人多口雜,聽多了閒言不好。」
說完他轉身就走,柳大雅身後就抱怨他:「嘿,我說你這沒良心,你這是用完就丟麼?哪兒去?」
陳大勝沒回頭道:「宮。」
宮內,佘伴伴正在給小院空地下菜種。
抬臉他看到自己學生進來了,便站起,放下袍角問:「走了?」
陳大勝點點頭,順手接過先生的水桶,又遞給他一個布包:「還您錢。」
佘伴伴入手便知是金,隨手打開,竟是形狀十分粗糙的十錠金?這玩意兒極古怪,就像是被誰拿手硬捏出來的樣兒,歪歪扭扭沒個器型。可掂掂份量,足夠還自己學生今兒從自己手裡借走的千兩銀了。
他笑了起來,舉起一枚金錠說到:「瞧瞧,似曾相識啊!」
陳大勝不知何意,就一臉困惑的看著自己先生。
佘伴伴上下拋拋金錠道:「這玩意兒成色可比咱皇爺賞的那批成色好!上等的紫磨黃金,前朝旺市一兩能估十八貫,咱皇爺怕金估多傷官,如今就強壓一兩估換十二貫。可惜了,你家皇爺盡想美事兒呢!現下金是官看不到,民間橫流!這種的,一兩少說能估新錢二十一貫,你可虧了。」
看自己學生滿面震驚,佘伴伴就輕笑著調侃:「嘖~後悔啦?你看這東西沒押花沒標記,一準兒是你那小媳婦從娘家撈出來的,你小子倒是個有福氣的,好歹是找了個有家底的媳婦兒。」
陳大勝放下桶,伸手接了先生遞給自己的金錠去看,果然就不是自己給媳婦的那十錠。
他滿面震驚的問:「她,她的?」
哪兒來的?
佘伴伴看自己學生一臉傻樣,就敲敲他腦門咬牙切齒道:「哪來的?她家祖宗貪污前朝的唄!傻!想什麼呢?她們老霍家在前朝替皇家管了多少年鹽井?那是燕京數一數二的大莊頭兒。我跟你說,年限少說三百年打底。估計這帶不走的啊,都被你媳婦兒刨了,你那媳婦兒,嘖……你說你這麼傻?她怎麼看上你的?」
陳大勝滿面的憋屈,就下意識摸摸自己昨晚被咬破的下嘴唇子想,到現在人家也沒看上學生我啊,人家看上我家阿奶還差不多。
在七茜兒不知道的時候,她那點子老底兒,真的被人家佘伴伴跟皇爺翻騰了個底兒掉了,畢竟這是燕京周遭最大的一口鹽井,牽連太多利益關係,不查查,就全憑她一張嘴胡說八道麼。
只可惜,大人物分析事情,自己會給個滿意確定的答案,路數的確都是一脈,只是根骨不對,就歪到了外八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