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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人齊齊吸了一口冷氣,就聽得又是過癮又是解恨,她們便認為這是個結果了。
老太太手裡有金子了,那子女還不上門貼臉賠情巴結啊?
如此江老太太便問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了,從此也算是有個防身錢兒了,就帶著那些金子憑去哪個尼姑廟投身,也不缺她一片屋檐,一口齋飯吃。」
可陳大勝卻道:「老祖宗,若是那樣便好了,原本這件事是被禮部幾位老大人提出,說是天子腳下出餓死娘親的事情到底對教化不好,須要禁言的。卻也不知道怎麼就傳出來了,還假模假樣說是前朝某年?嘿,只要家裡有衙門裡公幹的爺們,隨便一問卻都知道的。
那老太太有錢又如何?老先生沒了,子女靠不住,她就是有金子也護不住的,所以說這子女教養是大事,一下教育不好便是晚年不幸,偏她慈母心腸又捨不得告子女,最後,這位老太太就抱著那尊金菩薩,找到老先生墳地一頭就碰上去了……」
七茜兒也聽住了,聞言便吸一口氣問:「竟是死了?」
陳大勝嘆息:「壯漢還不好碰死呢,也不知道誰想古怪說法,人能碰死?哼!碰一個就知道了……何況那是個體虛餓了好幾日的老太太,趕巧那日有葬人的呢,就看到血泊里有個抱著金菩薩的老太太,這才揭穿此事。
嘖,有金菩薩又如何?她家子女不孝乃是大罪,如此這家人除了外嫁女,兒子們怕過不了明年秋了,都不用審就是必死的大罪。」
陳大勝說完滿屋子皆靜,好半天兒,那守了寡的楊氏才問:「這麼說,那,那老太太還活著?」
陳大勝點頭又搖頭:「嗨,怎麼說呢,活著呢,可生不如死啊,老太太娘家就在燕京,出了這麼大的丑,她娘家也不敢裝啞巴了,就趕緊打發她侄孫去接老姑姑,可老太太萬念俱灰了,成日子也不吃幾口東西,我看這個冬日裡難熬。」
他說完,那楊氏便站起,臉上有些蒼白道:「這,這時候不早了,這書忒苦,我,我就不聽了,兩位老祖宗,容我先告個罪,就,就先回去了。」
楊氏說完,腳步些許踉蹌離開,其餘人對這回書真真也是聽不進去了,便各自告辭。
等外人散完,李氏她們也面目蒼白的離開,七茜兒打發吉祥家送了說書的先生出去,回來這才對陳大勝抱怨道:「本是一回戲說,偏讓你弄成真事兒,你是個傻子不成?」
老太太聽七茜兒嘀咕她孫子,人家就不願意了,忙拉住大孫護著道:「咋?我孫又沒說假話,又不是沒這回事,還不能說實話了?」
倒是江老太太考慮事情與旁人不同,便好奇問:「不是說,是做過前朝從四品的官兒的?那家業也不能敗的那般快吧?如何就容不下一個老太太?」
陳大勝捏捏鼻子訕笑:「老祖宗不知,那山上那日不是死了六個麼,人家國舅家不在意這麼點兒,前朝那位也沒人追究,可剩下這四位也是有家有口的,三四十歲頂門立戶,上有老下有小,是死不起的。人家苦主可不是找做東的要賠償麼,如此他家便迅速敗了。」
竟是這樣啊,眾人齊齊點頭,七茜兒死死盯著陳大勝,忽哧的一聲笑出聲道:「不對,陳大勝?好端端的你挑這個時候進來說閒話?往日你是躲著這種場合的,你說,你這肚子起的什麼鬼的么蛾子?」
老太太聞言憤怒,便瞪著七茜兒罵道:「你瞧瞧,你瞧瞧,我就說慣壞了,你出去打聽打聽,哪有婆娘一口一個鬼的說自己家男人的。」
陳大勝輕笑:「吖,媳婦看出來了?我就是這段時日在家,看幾個嬸子教養孩子有些不像話了。」
他這麼一說,屋內人便齊齊愣了。
看大家不說話,陳大勝這才正色道:「阿奶,咱不說丁香家那幾個,便是蘭庭哥兒你也慣的不像話了,哪有一張宣紙寫三個字兒就丟的?咱就說張老先生,那張觀能家六個兒子,當日哪個不是如珠如寶的養的,更何況他們父親是大先生,也是個個飽讀詩書的,可您看看又是什麼後果?您再想想老陶太太,這子女教育豈是小事?
那呂嬸子,楊嬸子就靠一口水井,一處破莊子外加幾文房租過活,可他們家的孩子了不得了!那出來進去都是兩三個婢僕侍奉著,還吆五喝六的跟兵部巷的混在一起,我今日若不說說她們,再慣下去往後幾個嬸子養老都是問題了。
這幾月我在家,也都離的不遠,出來進去我看的不像話處就多了去了,您跟嬸子們也是苦出來的,咱就靠老交情來往著,可您又能接濟她們家幾代人?」
說到這裡,陳大勝緩緩呼出一口氣道:「您不知道,頭年裡有人竟拿著一份帖子到我衙門裡平事了,我問是誰家的帖子,您當是誰家的?」
老太太搖頭:「什麼誰家?什麼帖子?」
江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道:「老妹子你不知道,這是他們衙門裡的老規矩了,像慶豐府衙門裡若有事情,咱家出的就是大勝的名帖,拿著大勝的名帖去慶豐府衙門問事,那府尊是要看在大勝的面子,若有官司手下高低會有些偏幫的,可大勝這個帖子不能隨便給,你要記住,人情是還不起的,也不能欠的。」
陳大勝趕緊給這位作揖拱手,還連連點頭。
老太太恍然大悟,這才問陳大勝道:「你說有人拿,拿這個貼兒,這人難不成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