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頁
七茜兒從未參加過這樣的聚會,接了帖子才喊了張婉如她們過來問:「你說,這個是讓咱們去比針線的麼?我這段時日,並未做繡活啊?」
張婉如捂嘴笑:「您說什麼呢嫂子,這就是個閒的發慌的閒話會,還針線?滿泉后街打聽去,有幾家當家奶奶做針線?」
七茜兒指著自己鼻子笑:「我吖。」
盧氏也笑:「你別說自己,你跟旁人不一樣。」
七茜兒眨巴下眼睛,又有些不服氣的又指指低頭做針線的丁魚娘,張婉如立刻拿手裡的痒痒撓兒打她的手。
丁魚娘聽不到,她也壓低聲音罵到:「咱嫂子聽不到,唐大奶奶就沒給她帖子。」
說白了兩頭尷尬,每次丁大嫂子都去旁人家做針線。她是覺著兩家沒多遠捎帶做針線的事情,大家又不好意思說。
丁魚娘抬臉笑笑,看大家也笑就低頭繼續縫補她的東西,給余清官新衣裳不耐磨的地方統統打補丁。
沒辦法,這是先天的短處,怎麼辦,就全巷子妯娌兜著唄,她們是一體的,就沒人敢低看了。
七茜兒吩咐下面去泉前街接大妞來商議,她娘去不了,余家也得有出去進來的主持中饋之婦,虧大妞當家當的不錯,有嬸嬸們關照,慣熟了,也交了手帕上的朋友,以後便能長姐如母帶著妹妹出去交際。
至於魚娘,她愛怎麼就怎麼,她身子骨不好,大家就期盼她長壽自在,什麼為難都不跟她說。
等四月走了,七茜兒這才又問張婉如:「這種聚會我也是頭回去,這顯見是要帶點什麼的?」
張婉如點點頭:「自然是要帶的,人家大奶奶把祖傳的繡譜都拿出來了,你當那譜是隨便的?反正我是早就耳聞,嚮往不已了,單這一冊書里就有備秀,引秀,針技,紋決,成品花德,還有秀章八門,咱就只說備秀一門,我家那祖傳備秀里,繃,架,剪,針,線也不過十幾頁,人家可是一冊一冊幾尺高疊著的。」
七茜兒聞言也是嚮往,便嘆息道:「這般珍貴的東西,憑著誰學了去,都是養家口的絕技,代代外嫁女防身都夠了,想不到她竟舍的拿出來。」
張婉如卻說:「什麼啊,她也不會!她們那一圈兒人誰拿這個養家啊,這些卻是歷代李府針線房研究的經驗,也是那些針線娘的心血。」
盧氏卻說:「人家唐府也未必看,說白了,就是為了配那幾個字兒,什麼良德美手,鏤雲裁月,閨閣之女總要吹噓出來的名聲而已,再者,大家家門的小姐,誰出門又是奔著做針線去的?只有小門小戶才看個心靈手巧,灶上田頭兒,我家從前在府里開過秀坊,又有多少奶奶太太悄悄高價買了繡品,回頭卻說是自己家小姐的手藝,這還只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像是唐大奶奶那樣的,人家是帶著針線紡織娘子嫁人的,咱們生在這慶豐府有個好處,地方大了就什麼都不稀罕了。」
七茜兒上輩子交往皆是萬氏楊氏之流,
從前在莊子裡,王氏也是要親手給她死鬼爹做貼身衣裳顯示內外兼修,賢良淑德的。
誰知道還有這樣的?
張婉如就說:「做針線本是我們消遣打發時間的東西,可人家唐大奶奶若只做這些,唐大人怕是不高興了,他還巴不得自己媳婦兒多辦幾次雅會,畢竟,唐家是個外來戶,一家是一家,家家各不同的。」
七茜兒不懂裝懂的慎重點頭道:「就是這麼說,可人家大奶奶都拿出來繡譜了,你卻拿什麼?」
張婉如眨巴下眼睛:「我娘從前就給我預備了幾套,我準備拿幾冊帶譜子去,我家家底薄,這書人人都有,弟妹堂嫂子遇到針線會,出門也用這個。」
帶譜子就是腰帶書,講腰帶各種搭色,紡織,鑲嵌款式的。
她說完得意的笑道:「你們不知道,從前有次京里侍郎家的針線會,我那小娘帶我妹妹去的,到了那兒才發現,連同我家嫂子們竟一模一樣拿了四套去,咯咯!」
張婉如笑的花枝亂顫,可盧氏卻嘆息道:「你們這些官家小姐真真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我家那秀坊最後如何倒的?就是跟著燕京太近,甭管你花大筆的銀子請多好的繡娘,又私下裡舍錢攏來多少好花樣,你也比不過燕京變化多端,旁人多走兩步都去買京貨了。
我那會兒就對這種針線會特別稀罕,還拼命跟來我家鋪子的小姐奶奶們攀關係呢,就想她們帶我去幾次,到那會子我定什麼不做,只抄譜就夠我家買賣吃幾代了。哼,人家那會子卻看不上我的,嫌棄我是個商家女。」
坐在一邊吃茶的潘氏,柴氏到底憋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盧氏翻白眼:「笑什麼啊,難不成你們也有?」
潘氏點頭:「有的,卻是我嫂子娘家的,我家小門小戶可沒有這個,我嫂子家也一般,就一冊爛大街的葉兒染方子,我家姐幾個出門都拿這個,反正也沒人看的。」
柴氏卻說:「我家有好些紋樣書,隨便拿一本就成的。」
說到這裡,她看著盧氏說:「如今嫂子可如願了,想看多少有多少,你不要跟我客氣,只我家有的,您明兒隨意抄去。」
可如今盧氏也不看這些了,她就無奈攤手道:「我哪有這閒工夫,每天裡忙裡忙外,坐在那邊給男人做件衣裳就是歇息了,你們那哥我就不說了,他是五行五重土,層層楊大灰,這齣來進去不是走路,就像是打滾出打滾進般,這家裡家外就全靠我一人操持,孩子們也小,如今就享不了這個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