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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本來就是殺人工具,而今被釋放,他們就全憑感覺出手,心裡根本沒有畏懼。
又好巧不巧,佘萬霖來了之後弄死過兩個教頭,卻是守營兵士的直系指揮官,這就更亂成了一堆兒。
新刀拆高台,拆牢獄,拆營牆,一切可以燃燒的材料都被他們投進烈火……
每當一束火苗沖天而起,他們就無言的齊齊伸出臂膀,使武器對長空,仿若再說,老天,看到了麼,我們還可以這樣做,我們生一場人間最大的火,待到火苗足夠高昂,就把你點燃敖干。
現場詭異極了,六十多個瘋子邁著小碎步在拆東西,他們扛著,抱著,舉著,拖著向著大火使勁投,使勁高舉雙手……
期間有幾日沒吃飯,身上沒有力氣被城弩穿透死在當地的,他便被夥伴們抬起,高高的送進熱烈的火焰。
溫暖的去死,這是好去處啊。
這就把老刀營的人都嚇壞了,人家連死都不怕,他們怕啊。
就這樣,一月之內兵營二次譁變,飢餓的動物從牢獄衝出,又嘶吼驚慌的到處衝撞。
巨大的轟隆一聲,營牆被拆除,譚守櫸驚慌失措對著周遭大喊:「來人,來人,上高台點狼煙!!」
他的下屬大驚失色道:「大人不可!這是掉腦袋的大事兒!您怎敢私自動用烽燧?您可知一旦狼煙引燃會一路蔓延上京,金滇關卡是格擋不住消息的,這不是給燕京宗族找麻煩,再有,布政使大人不在司府……」
這下屬是個軍師人物,其實也是譚守義安排在譚守櫸身邊的暗探,平時也就是傳遞個消息,如今危在旦夕,他不得不出聲了。
看譚守櫸又氣又急,他過去壓低聲音道:「大人可知封疆大吏擅離職守,私自離開大梁境是什麼罪過!您想老帥爺死麼,還是想我譚氏滿門被株連?」
譚守櫸不是個有本事的人,聞言便連連搖頭,又打個寒顫低喃道:「老帥不死,可我這老卒也活不得了……你,你是誰?你……你是他派來的。」
那軍師不想搭理他,也不想解釋,便跺腳對箭樓上人擺臂,接過了指揮一職。
剎那,密集的投石從天而落,佘萬霖的刀早就磕飛,就手裡抱著一根木樁,將之舞了個密不透風,又一波一波將那些拳大的碎石反擊回去。
控制小投車的士兵慘叫幾聲,紛紛從牆上跌落……新刀齊齊對天空亮忍,歡呼一聲又奔著新的營牆而去,繼續拆,拆光,燒光,這些醜惡的東西必須毀了。
一片營牆被新刀推倒,他們開始猶如螞蟻般運送木材。而這種毀滅毀壞是極過癮,能讓人宣洩壓力的。
又將一番攻勢擊打回去,佘萬霖手中的圓木沉重落地,盪起不高的飛灰,蒙面巾後喘著粗氣,卻要努力不倒,他是不敢露出丁點的怯懦的。
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卻不知,他這種護衛的方式,逐漸逐漸在眾新刀心裡確定了刀頭的位置,成了新刀們的精神支撐。
孩子總會模仿的,他就是下意識這般做的,可他的父親從來如此,只要他在前面,身後的人他必會努力庇護住。
這才是老刀。
長槍,就打回去!
投石,就打回去!
火弩,就打回去!
佘萬霖無所畏懼,每一次還擊都像在打破著什麼。
兩軍對壘,那邊人雖多,卻漸因這種不顧一切的氣魄而被擠在狹小的空間。
忽一聲撕心裂肺,那叫譚守櫸的就趴在箭樓高處,指著遠處高喊:「開營門……開營門……援軍到了,援軍到了……」
眾將驚喜過去,趴在箭樓看遠處,便見火把如三道長蛇,只見隊頭不見隊尾,那是譚家軍的甲騎,這是聽到牛角聲來救援了。
也不知道他們來了多少,隨著接近,就大地震動,快若流星,眼見就要到營前。
「開城門!!!」
譚守櫸驚喜的大叫,面目扭曲著指揮兵卒開營門,他要下去,親迎甲騎。
只可惜這位連滾帶爬的衝到營門正中,瞬間那甲騎就來到了近前,人家可不管他是何人,他是什麼職位,他擋住甲騎去路,前騎只要敢急停,後面就是禍事。
如此,帶頭那人揮舞長鞭對著譚守櫸就是一下,這一下抽的這個年紀已不小的老人就翻滾至半空,又被後騎補了一腳,背身撞上箭樓,再無聲無息的墜地。
而他那暗探手下就捂著腦袋跑過去,扶起他拍了半天心口,譚守櫸才一口鮮血噴出哀聲道:「我這是要死了麼?」
這暗探很是看不起他,卻不得不勸道:「大人且忍耐,不是那將軍抽開你,你現在已經深入亂馬早就被踏成肉泥了。」
譚守櫸這才反應,自己竟是犯了軍中大忌,便不由哀哀哭到:「如今,老夫竟是做什麼都不對了。」
這暗探又是一聲嘆息:「老大人本就不怎麼通兵事,今日這事複雜,大人到底與老帥是族中兄弟,便有,便有再多不是,他也不能殺了您是吧?」
譚守櫸想起後果,便搖晃站起,撫著心口呻吟道:「他還不如殺了我呢,我如今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暗探無奈,到底上去半拉半抱的將這位往甲騎那邊拖,不管什麼結果,如何抑制譁變,都需要譚守櫸這個當家人與對方將軍商議。
火焰升騰,四處繚亂,甲騎進來卻不慌不忙井然有序,他們穿著打扮一模一樣,那暗探與譚守櫸也不知跟何人聯繫,只能暫且邊緣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