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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她看看謝析木問:「附近郡州的主官你可通知到了?」
謝析木點頭:「恩,都說了,到時候這邊亂了,就讓他們趕緊收尾,可娘啊,真的行麼?」
霍七茜腮幫子鼓半天,咽了餅子才說:「你們知道個屁!誰放著安穩日子不過想打仗啊,那誰家不是老娘老爹,熱鍋子穩炕頭兒,媳婦小子團團圓圓那多好。
咱也不說旁個,我來金滇遇到的那黃新娘,她男人剛娶媳婦還沒暖熱乎就大軍開拔了,多糟心!
跟你們說,這鬧騰的都是腦袋長歪的混帳東西,這不好的東西摘了,他們也就安穩了,嘖~我小混帳們……我就覺著你們實在礙眼,能滾蛋麼?」
她這話說完,幾個孩子就將腦袋歪在一邊當沒聽到。
又一陣悉悉索索,風嵐山翻江龍張七星就爬過來,還滿面訕笑巴結道:「娘娘,您看咱這幫子弟兄,要說大本事還真沒有,可添亂那也不會,咱們來吧……就是想著,當今皇爺一貫不喜歡咱們這些混江湖的,那啥,這……太太平平日子多好啊,咱也不願意打仗不是。」
他將手在地下扒拉幾下笑道:「您一人就是再有本事,那也獨木難成,嘿嘿,咱們一起呀,眾人開槳劃大船那……」
第255章
昌順十一年白露,百姓起了秋社,供奉老酒擺戲台祭祀禹王,土地,花神,門神,蠶花娘,姜太公……
一年到頭各路神仙也就等這幾日過年了。
九月初八,一艘海船入了來縣碼頭,又從船上擁擠下一群人來。
霍七茜雙腳踏地,便合眼深深呼吸,兩月多餐風露宿,心懸一線提著腦袋做事兒,到家她才覺著此間最是如意,就沒有一個地方不好的。
海船收起船帆,一大堆碼頭勞力呼啦啦擁擠過來攬生活。十幾個壯漢推動絞盤,喊著號子拉動吊杆,將船上一個足有四乘官轎並起般大的木箱子往下吊。
「左邊,左邊……哎,慢點松,緩緩放……」
霍七茜就聽她無事忙的兒子在身後招呼,就哪兒都有他,都開始跟碼頭力工搶活計了。
她扭臉正要罵,就看到她大兒子謝析木昂著一張黑冒油的大臉下了跳板,到家了,人家自然是穿上他西城伯的衣衫,到地就唰的打開摺扇,天不熱,也要呼扇呼扇。
可憐打生下來就錦衣玉食圈養的彩雀兒,到了西南就成了個上躥下跳的金滇猴,功夫不算最好,就數他竄的最快,皮子最薄,黑的最快。
不忍睹!不能扔,確是她的兒。
霍七茜拍拍腦門,伸出指頭點他道:「臭小子你又做這個死樣子,娘跟你說啊,咱這是到家了,你往後給我收收心,這兩年裝也要給我裝個穩當樣子,娘好給你找媳婦兒。」
謝析木最怕母親嘮叨,他不像安兒穩當,就語氣輕快的說:「娘啊,好端端的你說這些幹嘛,找媳婦?我找那幹嘛,本就不自在,我還找個祖宗回來管著我?」
霍七茜瞪眼:「你這猴孩子說啥呢?到年紀了憑啥不找媳婦兒?娘跟你說,不但要找,咱還得早早的就讓人打聽去,不然好姑娘都被人搶光了……」
恩,這是到了家門口露原形了,可絮叨吧,就沒玩沒了的絮叨。
謝析木已經後悔先下來,便找了個由頭要走,卻被她娘一把拉住說:「如今你也大了,今後甭管怎麼淘氣娘也不嘮叨你了,就一樣,你把你那些祭器都收起來,咱好好的端個活人使喚的碗吃飯成麼?」
這孩子被關的狠,脾性就歪吧,人家吃飯不用飯碗,十一歲那年就去跟陛下求了幾套小點的鼎簋,就銅鼎煮食,拿簋吃飯。
除卻這,燕京同歲的孩子裡,他就比當初的鄭阿蠻還招搖,鄭阿蠻還畏懼皇爺,他誰也不怕。
從前還有人想巴結他,給他遞送帖子請吃酒,好麼,到了人家裡,甭管娶媳婦過壽,他先把自己這套東西擺出來用,就嚇的再也沒人尋他了。
這又不是從前,梁人都開始用鐵器生活,這些玩意兒而今是祭祀先人隨葬的,多不吉利啊?
可你說的多了,他就說自己是個活死人了,整天憋屈死了,這世上便沒有一個人吃喝拉撒都要被人管制著的。
哎呀,哎呀,咋又絮絮叨叨招惹孩子離她遠遠的,霍七茜收聲,用絕世神功憋了兩世嘮叨入腹。
謝析木如蒙大赦要躥,霍七茜對他背影喊:「記住了沒有?!」
「知了知了。」
安兒就趴在船欄杆上哈哈笑,笑完四處張望,半天才皺眉喊:「娘!你送信了麼?家裡怎得不派人來接?」
要麼說古怪呢,霍七茜就攏著袖子四處看了一圈兒,到底在一個旮旯看到一熟面孔。
她大聲招呼:「辛五刀!」
已經在碼頭等了十幾天的辛五刀這才看清楚來人,他先是滿面驚喜,跑過來撲通就給霍七茜跪下了:「……夫夫人,您總算回來了,出大事兒了啊!」
他本來想喊世子妃,又想起世子已經被奪了身份關入刑部大牢。
又受他連累,福瑞郡王便被皇帝禁足在家,不得離開半步。
那一瞬,本高興的歸鄉人都愣住了,就滿腦袋都是四個字兒來回盤旋,出大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白露續重陽,涼風剪花房,去歲高樓迎賓馬,今朝老叟守靜堂。
霍七茜帶了不少人歸家,卻一群走不得自家大門,走的是福瑞郡王府後面婢僕賣菜的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