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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萬霖抬手接過,打開布疙瘩,眉目便一肅,看到最後卻噗哧笑了。
老臭看他一會憂愁一會笑,便無奈搖頭道:「就是個小孩子。」
佘萬霖抬眼白他:「你就是老騙子。」
老臭坦率認了:「啊,我家祖傳靠這本事混飯吃呢。」
佘萬霖卻不想理他,罵完繼續看布疙瘩上的字跡,他爹陳大勝的筆跡寫著,改道金滇,繪製金滇布政使司布兵圖後歸。
他娘那手並不美算是娟秀的字便有些羅嗦了:兒無錢,可持平家印信去平家商鋪支取消費,你爹說的皆是屁……那剩下的字跡好像是被人故意圖了去,成了一串兒黑疙瘩。
這一看就是他家的家常戲,他爹想保持尊嚴,他娘隨時捅漏鍋底子,爹為了保證尊嚴,就把他娘的留書塗黑了。
人在外,家書除抵萬金,還能給心靈一定的撫慰。
佘萬霖把這個布條來回看了不少於二十次,這才將布條遞給老臭,示意他也看看。
老臭驚愕,眨巴眼睛指著自己道:「給我看?」
佘萬霖恩了一聲,手又往前遞了一下。
老臭愣怔,終於笑著接過,卻不看,只一握拳將布條化成碎片,飄灑在江中說:「嘿,我看這作甚,大字也不認識幾個,就,就~不看了,您有事兒,吩咐我就是。」
佘萬霖吸氣,看著滿面疤的老臭,心裡也是滋味莫名,這是從小伴著他,在記憶里猶如親人一般的人,可他現在神清目明身份成謎。
他就是個老騙子,一個不知道誰家派出來的老騙子……他想問,卻知不會說,如此便慢吞吞說:「咱們,就去金滇玩一圈吧,家裡放我幾月自由呢。」
老臭看看江水,安靜片刻說:「成~呀!那,吃了少爺那麼多飯,老臭我就陪您一起去吧,好歹夜兒里,能給您端個熱水燙燙腳,解解乏悶……」
他說著,低頭打開包金銅家那個盒子,伸手一扣,卻從盒子裡取出一隻銅龜。
看到此物他便有些小震驚,吸吸氣才道:「嘖,了不得了,家裡的老爺太太也是有本事的人啊,手裡竟有此物呢。」
佘萬霖好奇問:「何物?」
老臭反覆看,最後竟將那銅龜摳開,那裡面又有一方蛇印,他心中嘆服,嘴裡更嘖嘖道:「嘖嘖嘖,這,這可是好東西,天下商家頂門梁的龜蛇印,往常只是聽說,沒想到還真有福分看到一次。」
佘萬霖又翻翻白眼,當說什麼呢,就這?
老臭將兩方印遞給佘萬霖,佘萬霖低頭一看,見這印不大卻做工精巧,龜是玄武形狀,牙口鬚毛,龜殼鱗片活靈活現,蛇就是樸素盤踞的小蛇,嘴裡沒有吐信,卻叼一枚銅錢。
四方神獸擺在不同的位置便有不同的意思,這方玄武乃是北位,又是水神?將印倒轉,佘萬霖便又看到,玄武肚下有篆字三,蛇印之下卻是邊緣一圈暗花,當間平毅二字。
他便說:「這印是新印,用的卻是少有的蠟鑄之法,很稀罕麼?我倒見過平掌柜幾次,他家這東西倒也有點意思。」
他說的是鑄造之法,尤其蠟鑄之法,大多是掌握在世家手裡的。
他將東西遞給老臭,老臭將龜蛇復位,小心翼翼的放好才說:「恩,就是他家的信物,他家三房管著北面的買賣,這便是玄武位,您家裡考慮的真是很周到了。」
佘萬霖困惑:「咱去的是西南邊。」
老臭晃下腦袋:「說的是呢,三房的小少爺溜達到西南邊,這一看就是溜達遊玩的,也沒有利益衝突,西南鋪面上的坐堂掌柜自然是滿接滿待,並不會防備您,您說是不是很周到?」
他笑眯眯的舉起盒兒說:「這可不是一般的憑據,此印為銅,說明您是平家直系血脈,如今算是個歷練中的小掌柜,將來早晚管著北面一郡商號,手下最起碼也能掌百八十個大掌柜,當然,這個將來跟您沒關係,也配不上您的身份,咱就說這印……」
老臭滿眼放光:「嘿嘿,小爺兒,就憑這東西,天下姓平的鋪子商號,二十萬貫以下的錢數您能隨意支取,您就說稀不稀罕?」
佘萬霖聽了,表情卻沒什麼觸動,語氣淡淡道:「哦。」
老臭愕然:「哦?」
佘萬霖不想看他了,便扭臉繼續看江面道:「你拿著吧。」
雖然他這輩子從未見過二十萬貫錢堆在一起的聲勢,可也不覺著有什麼了不起的,長這麼大,除非見了晚輩什麼人的,就拿身上的東西隨意賞出去,他真正花錢的機會幾乎是沒有的。
可老臭卻不這樣想,就拿著盒子遲疑試探問:「真~給我拿著?」
佘萬霖調轉身姿看另外一面:「啊,拿著吧。」
猶豫半天,老臭到底怕他孩子氣不知道錢重要,就故意貪婪道:「嘿嘿,那,那我就給少爺暖幾天,嘿嘿……」
說完撕下身上的布條將印盒裹了,很認真的綁在胳肢窩下面夾住。
正折騰呢,卻聽小少爺忽嘀咕一句:「臭叔,看,那有個人。」
老臭一愣:「臭,臭叔?」
佘萬霖卻依舊指著前方說:「真是個人。」
江面上,一個人一動不動的順水意浮著,老臭看看無知無覺的佘萬霖,嘴裡又嘀咕了一句:「臭小子,臭叔臭叔……救人救人。」
他取了木板快速往那邊滑動,等到了近前攔住低頭一看才說:「死了~就不是個人了,少爺,這屍首就隨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