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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七茜兒滿面是笑的看著百如意一手扶著一個在牆頭騎著,給隔壁院子的丑姑炫耀小木屐。
為了方便這幾個小孩兒玩,家裡牆頭還常年預備了長燈籠。
丑姑委屈的很,便又哭了。
七茜兒哭笑不得,只得命人去庫房尋了一套坦河那邊新送來的小銀器,就小盤子,小碗,小勺子之類的東西送到隔壁院子安慰丑姑。
也不是小孩玩具,卻是異邦小酒器。
男孩子對這些靈巧的東西總是不感興趣的,便與丑姑和好各自顯擺自己的,倒也和諧。
待丑姑在牆那邊烹了「藥」給他們送上牆,兩位少爺也是眉頭都不皺一下的盡數喝了。
霍五蓉看著牆那邊笑著說:「你家倒是大方,銀器隨意送的。」
七茜兒擺手,把姐姐喊到身邊對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霍五蓉詫異:「真的?」
七茜兒認真點頭。
霍五蓉看著無知無覺,半張臉露笑的百如意低聲道:「可我這個是個倔驢。」
七茜兒低頭:「倔驢一日十二個時辰不睡的?」
霍五蓉恍然大悟:「那倒是,若她家真有好藥,我傾家蕩產也要求來了,嗨,你是不知道呢,記的我那個師母不?」
七茜兒點點頭。
霍五蓉的嘴巴里,便是坊市里乞討的丐婆子都是可愛的,可人間卻唯有一個女人可惡,就是她師母。
下人端來一盤子炸魚皮,霍五蓉最愛吃這個佐酒,就一邊吃一邊笑說:「從前人家就成日嘲笑我畜奴出身,後來我立起來了,她又傳我工奴出身……」
這就氣人了,七茜兒問她:「她這樣傳,你乾爹也不管?」
霍五蓉撇嘴:「我乾爹克妻,他是團頭,也不好去女票給他上供的女先生,太熟了,就怪不好意思的!」
七茜兒失笑:「她說你是啥,那外面人就相信?」
霍五蓉笑了:「咋不信呢,你知道我住的那地方,燕京匠奴十八萬,父死子繼,奴皆永充,她是我師娘,說我是,我便是,從前就害的衙門幾次找我麻煩,虧得我能說出老霍家門朝那邊開,不然麻煩了!
這不是前段時日,你與我再聚,我便有了富貴親戚,這回,她到變了,前些天就帶著她弟弟的孩兒跪在我的院前,非要給我做兒子,我說我有兒子了,她卻說我的如意是個損傷的,不能做官了!哈……她到想得美。」
這話聲音大,百如意就聽到了,就站在梯子上說:「小姨不知道呢,那位很不要臉,就見天帶著她侄兒,來我家門口跪著逼迫人呢。」
親戚見面,親親熱熱就住了一夜,第二日霍五蓉才帶著百如意離開。
七茜兒原本以為那位傳說里的不要臉,離著自己很遠。
誰能想到,沒的三五日,這個不怕死的命硬大胖媳婦,竟然挎著一籃子雞子兒,也不知道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竟尋到了親衛巷子了。
第182章
老團頭姚春風他媳婦娘家姓丁,名叫秀谷,她家祖上不算燕京城內人,住燕京城北門外三鬥嘴勾,再往前十五里又叫三須子勾,燕京老人都清楚,只要帶三的地名兒,這人都挺難斗的。
比起燕京一城半壁是匠戶出身,三鬥嘴勾這邊的人,人家才算是燕京本鄉本土,後是那貴人猛龍扎土看準地方了,這三鬥嘴,三須子,甚至三家溝那邊就成了京里貴人的私自役。
怎麼個私自法子呢,就律法不認為你是奴隸,可是你好好的家業土地忽然就被皇家分封出去了,那住在人家的土地上,就得給人家幹活。
如此,燕京周遭便有了各色的,菜戶,茶戶,廟戶,酒戶,醬戶……總而言之你得給人家主家做點什麼。
丁秀谷她家就是這樣的菜戶,許是跟東家相處不好,後來這個菜地,主家就不許她家種了,還趕了她全家走。
老丁家便沒了祖業。
沒辦法,丁秀谷她爺就一咬牙帶著她的爹入了燕京成了比游手無賴好丁點那類人,叫做拿訛頭。
啥是拿訛頭?
這類人在燕京街里平常就是一般百姓,住十幾戶的大雜院,有一般的營生餬口,看上去像個好人,凡舉誰家有了點禍事,譬如婆婆把媳婦兒逼死了,拿訛頭的買賣就來了。
人家巧嘴八舌先去死了的媳婦家拱火出主意,最後集結一群拿訛頭,呼啦啦幾十人,扶老攜幼,有男有女抬著屍體去婆婆家起鬨,叫屈,撒潑打滾,把對面的日子攪合的天翻地覆,最後弄來銀錢,他們與苦主均分,這還算好些的拿訛頭。
那拿訛頭的種類多了去了,欺負外地人的,假裝被富貴人家馬車撞傷的……簡而言之,便是都屬於拿訛頭。
燕京這地方不好不壞的人遍地走,無賴,光棍,喇虎,潑皮,幫閒,市蠹,把棍……這些人住在燕京的時候比當官的長,比做貴爺的安全,便是換了誰做皇帝也杜絕不了他們存在。
就跟陰溝里的老耗子一般,都扎堆成群的混著。
丁秀谷打小就被他娘背在身上出去充人頭賺錢,這一來二去也就學成與她娘一般無二的人,那一身的拿訛頭的本事,除了臉不要,她是啥都要。
她這個胖,就是她娘帶她出去混拿訛頭飯食,生怕吃少了虧的慌,給崽子使勁塞,吃一頓當做五頓的塞,生就給養出來的一身作孽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