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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知道,她也是個沒主意,至多又是把眼睛哭腫了,不吃飯。
可兒子一到她面前露出為難,她便好了,更能忍耐了。
如今,家裡又要去為難外孫了。
嚴氏知道不好,卻也不會反抗,只會坐臥不安,心裡愧疚,就反覆確定,等到得了確定,便又開始難受,憋的不成了,她到底語氣帶著商議的問自己妯娌說:「你說,那孩子,那孩子要是,要是不想來啊,就算了,就別,別為難他。」
她妯娌一輩子都嫉妒她,心裡也看不起她,偏又沒她有福氣,招惹不起就只能忍著憋屈,因怨恨她煩瑣,就帶著一絲絲怨氣說:「昨晚就派人了!嫂子現下說這些也遲了!」
就早做什麼去了?
聽到妯娌話里有刺,嚴氏便立刻就縮了,她抿抿嘴便想哭,剛一扯出帕子,她妯娌便立刻蹦起來道:「嫂子,容我先告個罪,我~我去更下衣。」
說完,她妯娌也不等她眼淚掉下來,就扶了人快步往外走,她是招惹不起她的,反正這世上最可憐也是她,最無奈也是她,大家就都是那黑心爛肚腸的壞人唄。
這老太太走得急,也沒看到門外的情況,便與來人撞了一下。
人家也年歲不小了,當下就有些憋住,穩當了就一直拍著心口說慌。
陪在她身邊的婆子一看來人是個門房婆子,伸手便是一巴掌狠的罵到:「瞎了你的狗眼!怎麼這般沒規矩……」
可不待她發完威風,那婆子便膝行幾步,捂著臉對一屋子貴婦道:「老祖宗,奶奶們快去門口看看吧!不……」她本想說個不好了,大過年又怕犯忌諱,便指指大門的方向驚慌道:「就,就快去看看吧!」
如此這一家貴婦,除了膽小的老太太,就都被抬著,扶著急慌慌往大門趕。
嘿!今兒就格外熱鬧。
正月十五,鄭國公府外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圍觀著,這鄭家給陳家報的是老太爺要咽氣的消息,可是家裡大門口偏偏掛了紅燈籠應景。
除這紅燈籠,這門邊還守著最少七八位鄭家有臉面的子弟,還有十數位管事,各房有臉面的婆子們也候著,大傢伙就等著那佘青嶺來了,便團團圍上去,把人好裹挾進家裡去。
都是親戚呢,打斷骨頭連著筋呢,只要人進去,便不由他了,待哄好了,見了真佛,哭哭鬧鬧著,再弄死幾個替罪的,這事兒……便過去了。
鄭家主子們商議的倒好,可他們萬沒想到,這大門口竟忽來了真哭喪的……
七茜兒就帶著一群臨時雇來的哭孝婦,她自己也是身穿麻衣,頭戴麻巾,該有的外孫禮數,她是都折騰到身上了。
甭看是正月十五,這閻王老爺要人命可不看過節不過節,大燕京的棺材鋪它不關門兒!
打聽到地方,車子一拐找到鋪面,什麼東西都是現成的,這哭靈的買賣出高價也是有人接的。
陳大勝就著實尷尬,也招惹不起她,便只能木著臉,從手下挎著的籃子裡取出一把紙錢,對著鄭國公府便是一把飛揚。
等到那漫天紙錢飄灑起來,七茜兒便往地上一趴,拿出真功夫她就哭嚎起來了:「我滴那個……親親的!福薄的!啥也吃不了了,啥也穿不上了,普天同慶大過年的~您就送了命的我滴,哎~我滴外爺哎……你咋就正月十五送了你的命了,我的外爺哎……」
第89章
正月十七,親衛巷的男人們都要各自回崗,送人這天早上巷子裡就擠滿了人,塞滿了車馬。
老太太一邊讓人往兒子孫子車上堆東西,就一邊嘮叨著問佘青嶺:「兒啊,那你下次回來,要到啥時候?」
佘青嶺也捨不得離家,可也知道下次回家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了,他看著老乾娘滿頭銀髮的樣兒,到底說:「娘,回頭兒讓他們把燕京的屋子收拾好,兒要是想你了,就派人來接你過去住幾日,您看可好?」
老太太一聽便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臉上嗔怪,還拍拍他笑著說:「哎,那我可不去,我在這邊日子好著呢,吃的好,睡得好,這滿大街都是我認識的人,我去燕京做什麼?誰也不認識。你甭擔心我,就只管忙去。」
佘青嶺點頭應是,心裡穩了穩,終於扭臉去看站在門口,笑眯眯的兒媳婦。
恩,這整一日他都不太敢看她,就覺著家裡有個成精的馬蜂窩兒,也不知道修煉了多少年了,平日看著還好,誰能想到一旦炸窩,便是鋪天蓋地誰也驚一身冷汗的禍事。
從知道這小媳婦在燕京一場大鬧,佘青嶺便覺著自己幾十年的智慧權謀全都破滅了。
竟還可以這樣行事麼?
小媳婦依舊是不大點兒的個子,穿著一件鵝黃色的斗篷,小臉依舊是一大點兒,葡萄般的眼睛,就圓溜溜的露著無拘無束的笑意。
人家闖了禍,那是沒帶怕的。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兒,鄭國公府衝出來十多個婆子都逮不住她,也拉不起她,逼急了,圍的嚴實了,她就帶著一群人哭喪的溜風箏兒。
就繞著鄭國公府飛揚紙錢,加之這臭頭也不是個好鳥,就折騰的鄭家滿門恨不得當下上吊死一半去。
如此聲勢浩大的一場哭靈,就把自己私下裡布了一年多的局都給攪合了,反正,咳……鄭國公府的臉面算是給她打腫了。
後來驚動了太后問責,她就一臉無辜的說,啊?沒死?這話這麼說的?可冤死我了……這一趟一趟的大正月在我們府上哭著嚎著,淚都流成河了,這還不是來家裡報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