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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勝眼睛裡冒著烈火,看著遠處的護國寺道:「我算是琢磨明白了,其實這人啊,瞬間兒的死,是個痛快舒暢事兒,再想想咱從前等著上陣的時日,又是那般的煎熬。他們既拿咱老刀哥哥們的命~換了那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咱們便鏟了他們的富貴根兒,再要他們命!才是世間第一痛快……就像我先生那樣整治仇家,才是時間真痛!」
老刀們互相看看,最後便問陳大勝:「那,要如何做?」
陳大勝就伸出手掌在空中使勁握成一個拳頭道:「出宮!抓住與他們同樣的東西……方能兩軍叫陣!」
恬靜的晚夕,佘伴伴提著一個小筐,正蹲在菜地掐自己種的青菜,才掐了半筐兒,便看到自己學生卷著一身的酒氣從外面進來了。
佘伴伴把筐子遞給一邊的太監,笑著問他:「說是半路就跑了?」
陳大勝聞言便撇嘴道:「肯定就是二皇子!」
佘伴伴笑笑:「他們父子當笑話閒說,我就聽了一耳朵,說是你有八個兒子?」
陳大勝面頰當下便漲紅起來,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說:「他們兄弟倆吵架呢……就逗他們玩兒唄。」
佘伴伴啼笑皆非:「你到膽大,竟是誰都敢撩撥,就預備與他們裝一輩子憨傻了?。」
沒有像從前那般假裝沒聽到,這次陳大勝倒是樣兒端正,就眼神透亮的看著他先生說到:「以後不裝了。」
佘伴伴聞言意外揚眉,彎腰換了下菜地的鞋兒,坐在竹凳上邊摘菜葉邊問:「那?今日給你安排的功課可做了?」
陳大勝站好,態度嚴謹的回話道:「是,做了!」
佘伴伴一愣,就抬起頭看著他說:「確定?那你說說,今日看出什麼了?」
陳大勝想了下,便認真答話道:「學生此去,便看到漫山遍野的善男信女,便看到民心所向,看到半堂朝臣在磕頭燒香,人人都想要個富貴來世。」
佘伴伴眼裡有些失望,微微搖搖頭說:「就這?」
陳大勝也搖頭:「不止……應該,還看到,有一把懸在皇權之上的軟刀子。」
青菜瞬間莖葉分離,佘伴伴就看了身邊一眼,伺候的人便齊齊倒退下去了。
等他們走遠了,佘伴伴才指指身邊凳子道:「坐下說。」
陳大勝緩緩呼出一口氣,怕酒氣熏到先生,就把小凳搬開,又拖過菜筐子一邊替他先生收拾一邊道:「也是趕巧,下山喝酒會帳的時候,學生就看到掌柜把錢兒數出兩份,一份放在佛龕前的箱子裡,一份兒自己花用……」
佘伴伴提壺給自己學生倒水。
陳大勝拒絕道:「不渴呢。」
佘伴伴瞪他:「說你的,我看你還沒說完。」
「哦,我就問那掌柜為何這樣?掌柜掌柜卻說,他家種的卻是廟裡的廟產,那是給護國寺的田租……廟產不用賦稅,如此這些種了廟產土地的百姓,心裡便不會有皇爺,更不會有朝廷。
後學生又返回護國寺到處轉悠,就看到一些百姓,士紳,甚至官員都將家中田產捐贈到佛前,請僧人幫他們布施……去的路上六皇子說,護國寺有八百年歷史,二皇子卻說有一千年,又說南北護國寺同樣承擔普度眾生的善行,就憑什麼世人看北護國寺高過南邊?」
陳大勝停了話,端起茶杯好半天才悵然說:「這世上,便不該有人與君王裂土分僵……」
佘伴伴靜默半天,終於低頭笑了起來。
陳大勝被笑的鬱悶,就問:「先生,學生說的可對?」
又不是給你說了笑話?
佘伴伴就捂著臉,笑的越發暢快淋漓了。
他笑了很久才收住,便更加慈愛的問自己學生道:「你別管我,倒是你,怎麼這時辰進宮了?」
陳大勝啊了一聲,想起什麼般的就蹦起來,往自己先生屋後的庫房去了。
他知道先生把庫房鑰匙放在哪兒,而且庫房的東西他向來隨便拿。
只他從不拿罷了。
佘青嶺又笑了起來,好半天才看著庫房的方向嘆息:「歷代祖先,雖晚矣,可我佘家卻也有麒麟兒了。」
沒一會兒,陳大勝就抱著一托盤亂七八糟,疊放了老高的各色宮裡賞的玩意兒就出來了。
他把東西往院子裡的石桌上一放,就問自己先生:「先生快幫我看看,這個我可不懂。今兒約了鄭阿蠻晚上出去的,他們那幫子人都脾性古怪,我好歹得整的跟他們一樣些。」
佘伴伴看看這些零碎,就一臉嫌棄的心裡嘆息,到底,還得從根兒上教啊。
「你是個傻子麼?你就是掛一身,看不起還是看不起……想交朋友卻不是這樣教的。」
「那……先生教我。」
佘伴伴逗學生逗的起了興致,便玩笑般說:「成啊,喊我爹便教你了。」
心裡早就把佘伴伴當成爹的陳大勝沒半點猶豫的便喊了:「爹!教我吧!」
……
深夜宵禁前,陳大勝帶著童金台一起到了燕京城外的一處莊子。
這莊子他早就知道,是燕京新貴從邵商原樣搬過來,消磨時間取樂子的地方。
在距離那庒兒還有七八里的時候,陳大勝便隱約感覺到了,腳下的土地都在輕微的顫悠著。
順著抖動行進到了地方,陳大勝一下車,便看到面前是一處巨大的,圓形三層高的奇妙樓台,而那圓樓之外,就排滿了各式各樣的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