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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報訊的中年人正在端正施禮道謝,王爺君子謙謙,伸雙手相扶,他們誰也沒看陳大勝,也不會看這樣的人。
倒是站在車轅邊上的一位穿有品級衣衫的小內官,他見陳大勝他們因趴在地上撿米,弄得周身狼狽的樣兒便笑了,聽著耳邊主子的不屑之言,他眼珠子一轉,便從口袋取出一袋錢,對著陳大勝等人就丟了過去,還笑道:「幾位兄弟!今日辛苦,這些賞你們買酒吃……啊!!!」
雪白的積雪上,錢袋墜落,斷手脫離肢體掉落,鮮血不斷湧出,逐漸逐漸……染出一片紅……
小內官疼痛難忍,抱著手嘶叫幾聲,竟疼暈過去。
陳大勝面無表情的收起腰刀,對著目瞪口呆的這位王爺施禮道:「所里還有些雜事,我們~這就先告辭了!」
他轉身就走,走了好遠才聽到身後有人大罵:「豎子敢爾!竟傷我貼身內侍,本王這就去宮裡參爾等一本……」
陳大勝一路無言,耳邊只來來去去響著媳婦那句話……你接下他們的賞賜,從此你便是他們眼裡可以隨意打殺的婢僕,他們根本不會把你當做是人……
現在,他沒有接那些賞賜,可他是人了麼?
好像……依舊不算是……
回到衛所,陳大勝便親自提著那一小包米到廚下,用清水反覆清洗起來……
大梁宮內,清晰的打竹板聲一下一下的傳來。
今日六皇子又在學裡宣講神仙傳,讀書哪有聽故事好,幾個不大的皇子,還有宗親家的小郡王們聽的入迷,就書都懶的翻的圍住他。
教書的師傅無奈,只好親自將這位小王爺送到陛下面前。
皇爺也無奈,只得親自行刑。
做爹的打兒子,其實捨不得使大勁兒,卻依舊很疼。
六皇子楊謙雙眼含淚,卻死也不認錯,只是質問自己的父皇道:「為什麼要學哪些沒用東西,做神仙不好麼?」
皇爺無奈,打手板的力度加大,一邊打一邊說:「為什麼?呵~你總有一日做不得神仙,卻要靠哪些沒用的東西存身啊。」
六皇子絕不相信,便撇嘴哭到:「很疼啊父皇,孩兒為什麼做不得神仙?孩兒本來就是神仙,啊!我要回去告訴簫母妃……」
皇爺仰面憋笑,低頭嚴肅的繼續告誡:「你告訴誰也沒用,你問朕為什麼做不得神仙?」皇爺緩緩呼出一口氣道:「因為你的父皇早晚會死啊,沒了我,你也就做不得神仙了……」
「陛下慎言!」
殿外傳來一聲溫潤的阻止,一位五官明艷耀眼,頭戴貂帽,披著赤霞斗篷,身穿五彩牡丹大紅金織襖子的宮妃徐徐進殿,她停在不遠處扶膝給皇爺施禮道:「臣妾拜見殿下。」
皇爺看看她,到底是無奈的放過了那小胖子的手道:「阿多來了啊,起吧!」
「謝陛下,小六淘氣,我這就他回去教訓……」
六皇子本就忍耐到極致,見到這位便立刻嚎啕大哭起來,還舉著手過去告狀到:「母妃……父皇不講理,哇……!」
皇爺呲牙,才剛要說點什麼,張民望卻進殿,在他耳邊低低的說了一串話。
陛下聞言,表情竟露出少有的驚愕之氣。
蕭妃看皇爺有事要做,便立刻帶著六皇子告退。
等到這對母子走遠,皇爺才無奈的搖頭嘆息:「呵~慈母多敗兒!這都給她慣成什麼樣子了?才打了幾下就喊救兵去?次次如此,我倒要看她要慣到何種地步……」
身邊傳來一聲不屑的嗤笑,正在角落看書的佘伴伴抬頭譏諷:「你早知會如此,還把他們放一起,現在卻來抱怨了?遲了!我就看著挺好的,阿多在桐岩山沒了兩個孩兒,六皇子又沒了母親,他們在一起也算合適,陛下心裡不知道多高興,也不知道每次抱怨什麼?」
皇爺似乎天生一副賤骨頭,每次都被佘伴伴譏諷,卻樂此不疲,生氣談不上,還覺著蠻過癮的,就像從前沒兩樣。
他訕訕的笑了一會,這才對張伴伴說:「把興王喊上來吧。」
佘伴伴放下書,奇怪的就問了句:「楊葵?他怎麼來了?」
「誰知道!成天跟前朝那些老梆子上躥下跳的……說來告狀的?」
皇爺沒有兄弟姐妹,起家靠的是鄭太后跟別的關係,他自己的宗族因屬世家譜當中的中末流,反倒有心無力。
興王楊葵屬陛下堂兄弟當中比較能拿的出手的,他自幼聰慧,讀書很有天分,陛下造反之前,他已經有秀才的功名了。
又因陛下造反,這位曾經宗族裡的麒麟兒便絕了科考之路。
陛下這次封了不少宗室王爺,有十幾個之多,對於親戚,陛下談不上多喜歡,就親戚而已,大家從前走的就不遠不近的,現在再想來親香也需要過程。
興王楊葵受封之後,就立刻從邵商搬入燕京,來便立刻與大儒學子每天一起,文事盛會更是舉辦了多次,他是個書呆子,這樣做也是意料之中的。
說著閒話,興王楊葵就捧著一個盒子來了,他氣的滿目漲紅,進來就給皇爺直接跪下,一副您不給我做主,我就不起來的架勢。
這?這是誰把脾氣溫潤的興王爺逼到這種程度了?
皇爺笑眯眯的讓人扶興王起來,還貼心的讓他坐下。
待他坐穩,皇爺才問:「是誰這麼大膽,把我們的斯文人氣到這個地步?」他看看地上的盒子又問:「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