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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先生滿眼滿面的震驚,他也是活了好大的歲數,可是命里從無一個這樣的女子,會毫無顧忌的對旁人說,我與這人要在一起,死了也要埋一起。
也不知他想到何處,一時間竟愣住了。
佘萬霖笑了起來,用力把發繩綁好,拍拍丑姑的肩膀。
丑姑也不是不會梳頭,她就是折騰不好,自己抓出來的髮髻,不是歪的難看,便是大小不一,髮辮也是如此,每次梳好總能富裕出一縷出來。
後來就是,每天清早起來,佘萬霖拿個破碗要飯,身邊牆頭站著一個小姑娘,舉著梳子挨個尋遍宅子,看誰家嬸嬸起床了?
佘萬霖天資聰慧,打小舉一反三,不就是個梳頭髮麼,他看一次就會了,再後來,偶爾嬸嬸們都沒有起,丑姑起的太早找不到人抓頭髮,他就接過這個事兒,開始幫丑姑綁頭髮。
有一次張婉如給丑姑抓頭髮的時候,就玩笑說,哎呀,往後安兒娶了媳婦兒,就再也不能給丑姑梳頭了。
那一年,丑姑與安兒都將將六歲,小小的成小鯉回到家,炕是冷的,鍋是空的,爹娘入山採藥,城裡做郎中的大侄兒倒是多,可她誰家也不想去。
於是她爬牆到隔壁,吃了嬸嬸預備的飯食,夜裡還跟安安一個炕頭,待半夜,他就鑽了安兒的被窩,很認真的對他說:「安安,以後咱倆拜堂成親吧!」
第215章
(老臭 9)
人小的時候,總是要做幾次傻事的,那年佘萬霖還小,每天都要跟巷子裡的姐姐妹妹拜堂成親好幾次,丑姑鑽被窩央求,他便應了。
誰能想到,從此便只能做丑姑一個人的新郎了,為此,他們打了好久的架,每次都被丑姑迷倒拖回家裡藏起來。
大人們自是哭笑不得。
一直到八歲那年,佘萬霖不想玩這種幼稚遊戲,也不想跟小姑娘玩耍了,丑姑一生氣就去了山里大侄兒的藥王廟。
發誓,安安就是哭死,她都不回來。
由於她每天都要發各色誓言,佘萬霖就沒當一回事兒,如此等呀,等呀,等不到丑姑回來,大人就逗他說,丑姑再不來了。
他很想她,也後悔了,就悄悄收拾了小包袱,又悄悄離開了家,他要去山上尋丑姑,與她拜堂成親。
那一段山路走的何其艱難,小男孩路上跌了無數次,四處亂轉中被狼追,被猴兒耍逗,一直到半夜才被家人找到,人是大病一場,又被送到廟裡呆了一段時日。
老祖宗非要說他魂飛了。
等他回到親衛巷,再看到丑姑,魂魄也就回來了。
後來慢慢長大,他跟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也就懂了,親衛巷與外面是不一樣的,他跟丑姑也是不一樣的。
皇爺倒是對他喜歡隔壁小吏的閨女喜聞樂見,畢竟郡王府不適與大族結親。
如此,這事兒便被大人們默許,定了下來。
可佘萬霖沒想到,丑姑會離開親衛巷,離開百泉山出來尋自己。
這禍事似乎是越闖越大,他也不敢深想,便是母親說你可以鬆快鬆快,可是阿爺呢,老祖宗呢,爹爹的意思呢?
丑姑也沒有出過門,她又生的美,這一路好幾次都差一點被人擄去,虧她負氣出門,十分想打死安安,就帶了滿身的「惡毒」藥粉,這一路拋揚下來,那些惡人結果自然是不好,然而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那幾個粑粑把船底鑿穿,她的錢,還有行李算是回不來了。
佘萬霖覺著,回到家裡,絕不是一彎腰的事情,許十碗鶴頂紅都不能贖他的罪過了。
又一夜腦內輾轉,心裡有事兒,窗戶外也是乒桌球乓的動了一夜的刀槍棍棒,飛爪魚叉……就亂的很。
第二日一大早,小燈才伺候小貴人起來,便聽到門口咣當一聲開了門。
丑姑舉著一把篦梳進門,自己揪了一個鼓凳坐在床前,佘萬霖坐起,打著哈欠,熟練的就給她結了一條又黑又長的大辮子。
丑姑今兒得了一條彩錦髮帶,遞給安安,安安就給她在辮梢打了個花樣兒,有兩層結花那種。
小燈在一邊看的是目瞪口呆。
醜醜梳不了複雜頭髮,跑不到一會子,就會顛簸的披頭散髮,現在在外,還是辮子舒服方便。
對著鏡子左右看看自己還不錯,丑姑就對佘萬霖笑著說:「安安你自己用早膳,我要去後面陪大泉子,大泉子是個羞臉子,到了熟悉的地方不好意思吃飯。」
想起那個大泉子如山脈的身軀,佘萬霖有些幽怨的看著她說:「醜醜,其實我的膽子早被嚇破了,而今補都補不回來了。」
丑姑不屑的斜眼看他:「活該!啊哈哈~!」
啊哈哈是親衛巷小朋友中間很流行的一個詞彙,有不屑,譏諷,唾棄的意思。
語調越平,生氣越是嚴重。
佘萬霖捏捏鼻子,心裡很虛的笑道:「那你去吧。」
丑姑這才哼了一聲,跑到船尾縱身一躍去至後面紅船,陪她膽小的大侄吃早膳去了。
早膳之後,甲板忽然傳來嘹亮而齊整的讀書聲。
若聽聲那是真的積極向上,可這內容麼,便不那麼對了。
事上以恭?上之明智,事之……?
呸~!
佘萬霖便背著手上了甲板,船行不快,江風不大,二十多個與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正人手一個沙盤,端坐在地上隨丁玉門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