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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青嶺接過七茜兒奉過來的茶去膩,他抬臉看這小媳婦兒笑,可是七茜兒卻把腦袋彆扭的扭到一邊兒了。
佘先生今日胃口好,喝完茶又夾起第五個瓜餅吃。陳大勝看他吃這般多,怕不好克化就絮絮叨叨的嘀咕:「爹,都緊著您先來的,要不咱歇歇肚子?您院子裡轉兩圈兒去?」
這餅其實不大,卻屬實滋味美妙,佘先生就摸摸肚子點點頭,咬牙預備啃了這個再轉悠。
這陳老太太要是想慣著誰,那一般都往死了慣的,她的兒子都沒了,陳老四是活著還不如死了,這好不容易這強套了一個回來,但凡手裡有點好吃的,她就都預備餵到佘青嶺的嘴巴里。
再說了,從她送了小被棉襪起,便是京里下了暴雨,人家都要打發人來家裡問一下,老太太可涼到了?記得加衣裳,身體好不好啊?吃飯香不香啊?下雨了,路滑呢,咱就甭出門了,就晚幾日去廟裡唄?
老太太很受用這套,她四個兒都沒了,給她一點好她就開始惦記,心疼人家了。
至於什麼是太監?什麼親妹妹曾經去過教司枋,這些對老太太都不是問題,在她看來,人能在這場戰爭活下來,就不容易了,世間千般難,還有比活人更難的事兒麼?
有好要珍惜,就要感恩戴德著好好過著,要一起念誦阿彌陀佛,感謝這世上一切神佛。
好不容易來了喚她娘的佘青嶺,老太太心裡的那點疙瘩事兒,算是都被勾出來了。
可最難受的是,都是明白人,都知道對方是假的,可就都笑眯眯的相互騙著,假裝對面是真的娘,真的兒。
「勝兒他爹,我跟你說啊,上次我去觀音廟,我請觀音菩薩保佑你來著,真的!我就是去了觀子裡跟老君爺也是一樣,跟奶奶廟也是一樣說,每次都說,你看你這次氣色要比前兒來的時候紅潤多了吧?這一看就是有神有靈庇護著,一準兒被保佑了!」
佘先生聞言便笑,他抬臉滿目真誠道謝說:「是麼?竟是這樣啊!我就說這小半年睡下一夜就到天明了!您不知道,過了年兒我就覺著想什麼有什麼,事事都順呢,原來緣由在您這邊呢!」
老太太瞬間滿足,就一拍腿道:「那還有假?我跟你說,這周圍二十多個老廟道觀,就青雀庵最靈,你娘我哪次去,不跟菩薩嘮叨幾句,請她保佑你事事順意呢……」
她還沒說完,外面又是一陣喧譁,老太太便抬臉艷羨的說:「呦,這是新媳婦進門了吧?」說到這裡,她給陳大勝使了個顏色道:「等你們兩年後圓房,咱家也這樣辦一次。」
陳大勝連連點頭,可惜七茜兒根本不看他,卻抬臉看看天色點頭道:「恩,就是這個時辰,那張家倒是痛快的,真真一點兒都沒耽誤時候,就放新娘子出來了。」
老太太撇她一眼:「那都二十四了,她家還敢耽誤?咱金台什麼品貌,配她家綽綽有餘了!前幾天那老陶太太還跟我嘮叨,說她家丫頭合適,好歹小几歲,我就呸了!不是我小看人啊,我可跟你們幾個說,要誰家的閨女也不能是她家的,早就在我這裡露了本根兒的,我才看不上她家呢。
也不是我誇獎,人家宛如倒是二十四了,可你看看人家董太太的人品,那是家裡家外一把抓的賢惠人。看娘就知道閨女,你再看看那老陶太太那一肚子算計,就她能?金台要是娶了她家閨女,不是我看透她了,只不出三年,丁根兒毛兒都不會給孩子剩下,娶她家的閨女?美的她……」
最近老陶太太已然要癲狂了,為了把女兒嫁進親衛巷子,她就恨不得給老太太磕長頭了。可惜人沒前後眼,她早就被老太太看透了。
佘青嶺就笑眯眯的假裝聽懂了,其實壓根不知道老陶太太是哪個?他就扶著肚子站起,身邊伺候的便趕緊給他套上鞋子,又扶著他在院子裡溜達了起來。
等溜達完,他便跟老太太說:「乾娘,您這院子頗小了些,明兒接您去咱燕京的院兒里歇幾日?我那邊有個花園子,景致還是能看的。」
老太太聞言,便立刻想起一事,她舉著竹片指著七茜兒便恨聲說:「我可不去啊!我去幹啥?敗家舍業去?上次這敗家東西,這遭雷劈的一出手千兩都給她撇出去了!我去,她能不跟著?我可不敢去了……不去,不去!」
七茜兒面上卻絲毫不帶羞臊的,仰臉就哈哈笑了起來,笑完才跟老太太說:「我又沒花您孫子的錢兒,這一天到晚,只抓我一個嘮叨,真摳的您,都嘮叨我幾個月了?」
老太太每每想起都心肝破碎,她恨的不成,就絕對不能原諒,她拿竹片鏟起一個瓜餅,對陳大勝便是一送……
啪!那餅兒便穩穩噹噹的落在陳大勝面前的盤兒里,她示意他趕緊趁熱吃。
示意完,就回頭繼續罵:「我就是死了!我總也不能忘了這事兒,千兩銀你都敢花?咋你的還不是我臭頭的了?咋就是兩家人了?」
陳大勝好不巴結的端著盤子,奉獻在媳婦面前,七茜兒接過盤子,當著老太太就吃了餅,卻依舊不搭理人家孫子。
吃完她還嘴硬呢,也故意凶著對老太太說:「您就偏心眼吧!這臭頭才侍奉您幾日?再偏心眼兒,就小心明兒您孫兒走了,我立馬給你送山上去,哎~挖個洞我就給你丟進去,就看你悔不悔!」
佘青嶺就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大梁獨一份的吵架,這甭看是吵架,話里話外卻都是旁人融不進去的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