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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對不過了,皆是大家心裡想的,卻萬想不到是阿奶先說出來的。
陳大勝嘆氣:「阿奶,那您的意思?」
老太太想了下說:「我想了一天,尋思著,就把燕京里的宅子幫她們賣了吧,再把你們四叔這個家業收拾收拾,老婆子這幾年手裡存的,四房那一份兒,就先拿出來合併合併,打算打算,就在姜竹邊上給她們娘幾個置辦份家業,這樣才最妥當,從此只當親戚走著就好。
那邊都是咱族人,挨著你們二伯伯他們就吃不了虧,那我也放心。
我呢,從前看不上喬蘭香,可是四房這個家門,還就得她撐,她那人要想把日子過起來,她就能過起來。人家不是在衙門裡跟老四名正言順了麼,你們長輩兒在,四房孩子輪不到你們養著,是這個理兒不?」
院裡的人眼睛一亮,可不是,喬氏在禮法上是嫡母,是這些孩子的母親,她在,就得管著這些孩子。
陳大忠卻不放心的問:「阿奶,那,那要是……她刻薄那些孩子呢?到底也是堂弟堂妹,還那么小,這遠遠的姜竹去了,別回頭跟前幾日一般,遇到難處求援都找不到地方。」
老太太卻說:「你當你們二伯伯,還有族親都是瞎子麼?再者,我活一日,她入不得族譜,為喜鵲~蘭庭這身份,她也得給我忍著,這事兒你們甭擔心,明兒你們四叔葬了,我跟她商議,這幾個孩子,她只要願意,便屈不了。」
陳大忠追問:「若屈了呢?」
老太太張張嘴,嘴唇哆嗦半響才說:「若屈著了,更好!她們求救無門,早晚求到你們門頭上請你們做主,那時候……喬,喬蘭香便是壞的,你們的恩情才是恩情……」
老太太說這話的時候,手在劇烈顫抖,七茜兒好不容易才按住了,卻心酸想,喬蘭香打過老太太,老太太心中一口冤氣不能說,沒法怨,而今……怕是為了這幾個孩子要跟那人妥協了。
想到這裡,七茜兒心裡便冷笑,這還真是天註定的報應,卻有她霍七茜一日,喬蘭香便是想跟老太太比劃,她也得趴著。
第177章
老太太以為喬氏必有一番拿捏,她也做好了準備,可喬氏被臭頭兩口子叫去,只過了一夜竟什麼都答應了。
不論是讓她去姜竹守寡,還是讓她一輩子不許出莊子半步,她都答應了。
這裡必有什麼事的,老太太卻不問了。
她年紀大了,顧不住了,不能計較了,外面成日子餓死的有多少,老四又一點好沒給孩子修下,這樣就不錯了。
好歹這群孩子能隨著大人過活,名義上有個嫡母管著,便不是沒娘的孩子。
打發了陳四牛第二日,一大早七茜兒便召集全家,將喜鵲,蘭庭,還有其餘三房,甚至常連芳,謝六好,孟萬全家都齊齊的喊到了老太太院子裡商議四房的事情。
這都是很正式的連宗本家,有時候,血脈里的親戚還真不如這些乾親抵事,處著處著真就是一家人了。
至於喬氏,老太太一輩子就扭著一個勁兒,她不許她進院子,那就不讓她進。
只讓婆子搬著小板凳放在門道口,讓喬氏隔著門道聽個動靜。
喬氏這幾日魂魄不在身上,而今依舊未歸,旁人讓她如何她便如何,至於她心裡的那些小算計,早沒了,嚇散了。
坐在那處,喬氏不喜不悲的想,我是誰呢?我怎麼到了這裡了?
她閉起眼,假裝自己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時候她青春正好,在家裡過的還算不錯,偶爾跟堂姐妹也會因一尺鮮艷布頭打到揪頭髮的地步,可到底也是一種心有倚仗的無憂無慮。
後來到了年紀,預備嫁人呢,夫家是開牙藥店的,送來的聘禮十分體面,其中有兩匹府城的艷紅緞子,阿娘說給她弟弟留一匹娶媳婦用,她就委屈哭了一夜,枕頭都哭濕了,那緞子也沒留住,後來嫁了人,想起這事兒依舊無法釋然。
便是如此,她也是細米養大的縣城姑娘,沒有挨過餓,又生的美貌,手裡的活計出名的好,到了婆家日子也是很不錯的……只這不錯,卻終結在一個晌午。
那天晌午,小縣城來了新老爺,他家的馬車從街里一溜兒的過去,她趴在家門口端詳,就看到長長的車隊拉著那位老爺家的家當。
十多頭健驢拉著的車上,箱籠大小是一模一樣的碼了三層,箱身圖朱紅色的老漆,包邊都是新錢融了才能鑄出的銅亮色,她嫁一回人,她爹都沒有給一對那樣帶著銅扣的箱子,她嫁妝箱子是雜木的,還單薄不防蟲。
她就想要一對樟木箱子,可人家有十車。
縣尊太太坐的馬車在最後面,牲口脖子下有個碩大的鈴鐺,還沒到街里響的就都聽到了。
貴人太太就坐在馬車裡,帘子周密看不清臉,嚴密的讓人心生畏懼而又羨慕,她的幾個僕婦穿著沒有補丁的襖子,就跟著馬車小步碎跑……
就連婢僕穿的鞋,那都是打了豬皮頭兒,在柜上賣兩百錢一雙的矮梆兒好鞋。
她艷羨的要死,做活不走心,一錐子下去,錐尖順著鞋底扎了半個指頭,疼的心肝都在顫悠了。
就想啊,都是活人呢,人家咋就能活成那樣?想不明白也不甘心。
就總覺著不該這樣啊?又憑什麼這樣呢?
那時候她覺著那是富貴,可人生波折,慢慢的有了錢,到了慶豐,入了燕京,眼界寬了,那從前的富貴也不算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