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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幾人有樣學樣的把銀錁子交了。
「這是齋飯錢。」
「這是下山在燕京胡人樓子要包廂的錢兒,打賞錢兒,酒水錢,新年了,這個錢是要多給一倍的。」
都算不上頂級的少爺,便都老老實實的湊份子。
為了在外面有面子,他們是私下湊份子,當著人會帳便挨個做出請客的樣子的。
余壽田一氣兒出了十二兩銀錁子,心都花的碎了,卻也不敢說,只得暗自忍耐。
這幾位少爺卻不咋心疼,沒多有少的,他們每月也有個三五兩的月例,都沒有餘壽田多,卻比他會花錢。
有時候在外為不丟體面花多了,就咬咬牙,回家再暗自吃上一頓打,跪跪祠堂也是家常便飯,但絕不不會在小夥伴面前露怯。
等到曲應芳把銀子收好,馬車一路顛簸就去至燕京,得先去錢莊將家裡給的銀錁子換成在外花的銅錢。
家業敗落的,不懂得遮掩的才會在外使銀錁子。
等到了燕京將錢兒換好,幾個少爺才鬆了一口氣的開始自在聊天,那之前一路都提了一口氣不敢放下呢。
沒辦法,若是今兒錢莊不開,他們計劃了一年的奢侈便沒了,都有個想去胡人樓子看舞娘的野望呢。
曲應芳把錢放到褡褳里,交給自己家的小廝一半,這才入車笑眯眯的說:「我打發他去給咱定位置了。」
幾個剛成丁的少爺有些心虛,卻都故作老成的點點頭,孔向春還說呢:「早就說好了,隨哥哥安排呢。」
余壽田喊了一聲大谷,大谷繼續趕著車子往城外走,待車出了街,曲應芳才一臉神秘的說:「你們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大家一起看他,他便滿面神秘的嘿嘿一笑道:「我看到棋盤院四房的唐鶴絢了,平時拽那樣兒,在學裡都不屑跟咱哥幾個說話,鬧半天,他也是個換銀錁子的!」
這傢伙就是個典型兵部巷的孩子,心裡很是沒譜。他自己就是個換銀錁子的。
幾個少年一聽,便大肆譏諷起來,譏諷完了,才聽竇永倫說:「人家就是再不好,也比咱哥幾個強,我聽我爹說了句,說新年過去,人家被舉薦到工部做副使了,咱哥幾個可還閒著呢,我爹昨夜守歲還說,這幾年儉省儉省,先給我倆哥哥都弄個虛銜,再活動活動看能不能安排了走個舉薦,好歹娶媳婦兒好看點。」
十四五歲是個頗尷尬的年歲,慶豐的公子雖嘴上不服燕京的,可都成丁了還在學堂里熬著,多少便有些自卑。
家家都是好幾房,妻妻妾妾,嫡出庶出一大串兒,他們遇到的問題也差不多。
親衛巷不這樣,可余壽田出來從不泄露家裡半句閒話。他爹說了,想吃親衛飯,就得先把嘴縫住了。
余壽田無限崇拜自己的爹爹們,他知道自己笨,便從縫住嘴開始學,這個也最好學。
聽到幾個哥哥在那邊說日子艱難,今兒高興,他也不敢說自己已經有了個小旗做,還是差一步入內衛的外衛活計。
心裡愧疚,他便從座位下面取出攢盒,請幾個哥哥吃點心喝茶。
小嬸娘總是在這些細處大方,也從不看他是個孩子怠慢他,每次出門他都是這四個小夥伴里總有車的,而且車裡也按照長輩的配額,給他把東西放滿。
這令他很有面兒。
少年的胃口是個無底洞,幾個少爺看到吃便一起歡呼,紛紛拿起來便吃,邊吃還邊說閒話,說什麼燕京有個小官年前贏了五千貫啊,他們要有五千貫該怎麼這麼花銷,又說什麼學裡有個誰家的誰,比他們還小已經有倆通房大丫頭了……
余壽田在這方面是缺乏的,他沒有任何知識能接住這些話,便越來越沉默。
倒是走到護國寺禪山下面,馬車忽停,許是人太多,大家便沒在意依舊是閒說,一直到蔡永倫無意掀起車簾,他手裡的點心便掉了,還回頭磕磕巴巴的對著車裡喊:「猜,猜我看到了誰?啊?」
曲應芳鄙視的看他一眼道:「哼哼,王母娘娘?」
蔡永倫臉上漲紅的,手都激顫抖了,他指著左面壓低聲音說到:「不,不是!我,看到,看到吏部巷子的彭瑞娘了。」
那一剎,包括余壽田都丟了手裡的東西,就一起擁擠到車門那邊,也不敢大開縫隙,就只敢壓抑著一顆思慕之心,悄悄看。
那是泉后街一切少年郎都愛的姑娘呢。
其實泉后街的小少爺們有自己的鄙視鏈,那是棋盤院的公子是看不起後面六部巷,而六部巷是吏部看不起刑部的,刑部看不起戶部的,戶部看不起工部的,工部看不起兵部的,兵部看不起禮部的,禮部看不起混住的,混住看不起租住的。
而以上所有的小少爺們都當親衛巷子是透明的。
不好形容,說不上是鄙視還是咋的,總之他們家裡避諱,他們也避諱,小孩兒總是跟大人學的。
一群朝廷中下游官員集中住一個地界,平時婚喪嫁娶,家裡常來常往,各家的美貌小姐,少爺們便會私下議論,還在心裡暗自給個等級。
而沒多遠的左邊車,就有這幾位少爺們魂牽夢繞的人,那車許是等的久了,便有個小娘子扶著丫頭的手,打車裡下去,又跟在母親的身後往山下看。
大梁比前朝豁達,並沒有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習俗,尤其是邵商一派,更是喜歡一切逆著前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