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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民泣淚,拜謝君王相攜散去。
這樣的情景,最近這段時日是天天都有,除一乾重臣之外,朝廷上下官員現在也認為,大軍就要開拔了……
為安民心,每天清早都有假糧車從燕京正街穿街而過,要拉到燕京城附近駐守的軍營里。
軍營里,將士積極操練,喊聲震天,心中怒火焚燒隨時都能出征……
七茜兒乘坐的馬車又緩緩前行,作為難得知道真相的人,她現在也困惑,為何爹還有陳大勝會把真相告訴她,難不成她有一副鋼鐵心腸麼?
那皇城越來越大,慶豐就越來越長,從前覺著四十里是個距離,可來往人多,便顯得路短不寂寞,稀里糊塗的這車便入了慶豐範圍。
趕車的春分無意回頭,便在車外說:「奶奶,爺好像在後面呢。」
七茜兒什麼耳朵,她當然知道自己出了家門,那傢伙就騎著馬默默的一路跟隨。
你心裡內疚,跟著有用處麼?
這就是個什麼甜蜜話都不會說的蠢直愚漢,不是說這個人不好,就是今時今日看到這張臉恨不得給他按到泥里去,七茜兒也不能說這人不好。
他是具有廣闊胸襟的雄鷹,生出來便不能做人,只能不斷往高處翱翔。
可還是恨啊,就恨不得直接上口血淋淋咬他一塊肉去,再生吃了才解恨。
不過這幾天七茜兒也發現,自己的想法還是變了的,兩世都是陳家買了自己,上次陳大勝走她絕望的幾乎死了,而這一次,她也不畏懼了,就是覺著恨人。
春分說那憨豚跟著,七茜兒開口淡淡道:「走你的,甭管他。」
春分一點都不畏懼男主人,他只聽女主人的,於是一甩馬鞭就趕車往城裡走。
慶豐城是受過大傷的城,它沒了城牆,失了水源,可老城依舊擁擠著足夠的人群,那些外地來不想歸鄉的難民住在此,並決定生根發芽。
人家也不一定是沒錢的,畢竟拖家帶口離開故鄉逃難,是要把幾代家資都裹在身上的。
現在慶豐老城就住著這樣的人群,看上去不太富,老實本分又勤快,一張嘴外地音,附近也沒有親戚,傾家蕩產買了舊城的便宜老屋住下,在慶豐四處擺攤,經營天南地北的傳統的食譜。
四月最愛看這一段景,她賺的大部分月例也都貢獻在這個地方,七茜兒看不出,可四月今日卻覺著古怪呢。
她就好奇的問:「奶奶,你說那些販子,今兒咋不吆喝了呢?」說完嘆息:「松子糖過去了。」
七茜兒坐過去看了一眼,慶豐城邊從前積極喧鬧的地方,今日商販少了,吆喝的少了,驚弓之鳥般的逃難人心傷未愈,便擠在角落裡低聲議論。
小婢面若桃花,梳著雙丫髻,髮髻上戴著絹裹的粉杏花,她耳下還有對燕京金鋪最低檔的銀叮噹,價值六百錢,她是七茜兒身邊的大丫鬟,除了陳府給的,郡王府額外的,還總能拿個意外賞錢,月月都在三四貫的意思。
這年紀不的大姑娘受過苦,就像這人世欠了她般,手頭有錢就不斷買各種零嘴補償自己,出門像個手頭闊綽的地主家小姐。
想是心裡也擔心,車又晃一會,她便眼巴巴的看著七茜兒找依靠般問:「奶奶,你說明兒會打起來麼?」
七茜兒笑笑,伸出手拉住她道:「莫怕……這是,大梁朝……」
是啊,這是大梁朝了。
上輩子也是這樣,舉國慌張了整整一年多,每天都有人說坦人要來了,坦人要來了,她害怕就開始私下藏糧食,藏碎銀子,還滿百泉山挖坑埋榆皮面兒……可坦人到底沒來……現在,卻有些不確定了,大梁的城破了呢。
道路上傳來一陣喧譁,春分扯住馬韁讓它慢些走,七茜兒又打開車簾,便看到親衛巷的孔向春,竇永倫,曲應芳一干小公子,腋窩下夾著蒙頭鬥雞,在一眾華服青年的簇擁下呼嘯而去。
從前跟他們一起玩耍的余壽田已經開始在金吾衛,苦練搏鬥技了。
壽田那孩子還是很能吃苦的,臭頭說,金吾衛一眾禁衛子弟,壽田不靈透卻踏實老實,最得上官教頭喜歡。
待那群公子跑遠了,才聽到賭場一聲銅鑼響,七茜兒便看到了兩個人。
如此她對春分說:「住馬慢行。」
春分住馬,七茜兒給了四月一串銅錢,四月蹦下馬車衝著糖鋪去了,家裡老太太早起嘴巴苦,愛裹一塊此間的牛皮糖,她也不咬,能裹一個時辰吧嗒味兒,張開嘴裡面還有半顆糖。
吃過苦的人就是嗦糖,口水都沒有人家富貴人多。
看媳婦兒馬車停了,陳大勝便驅馬上前幾步,他坐在馬上一眼便看到一處鞋攤前,九思堂的謝五好正蹲在地上給一個青年試鞋。
那青年穿著九思堂的衣裳,臉上摸樣有些謝五好的意思,這一看便是兄弟,小的這個卻滿面不高興。
再過五日,他們要一起去左梁關,陳大勝便主動與謝五好打招呼。
他下了馬喊了一聲:「謝大人。」
謝五好一愣,扭臉看到是他,便露出一貫的溫和笑,他站起來又把不甘願的弟弟也拖了起來道:「趕緊給陳侯見禮。」
謝六好幾日輪休,本想睡個懶覺,可他哥哥瘋了一般卷進分堂,先是把他從被窩裡挖起來,後來看到他被頭上都是腦油,就把他被子扔了,招惹整個分堂兄弟都在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