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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慎整理好衣袍,平復心情,就端端正正給七茜兒行禮道:「晚輩平慎,給前輩見禮!」
說完深鞠,又緩慢直起腰,低著頭不吭氣等死了。
倒是個人才,七茜兒知道自己大半夜帶著一張這樣的面具,又穿一身紅衣,站在花上搖擺是有多麼鬼魅,那一二般膽小的看一眼,尿褲子暈厥過去都是輕的。
喏,那邊疊著的兩堆兒,好幾位便是直接厥過去的。
平慎心裡擔多少事,七茜兒一江湖雛兒自是不知,更不知這平慎已預備好了,就等她出言追究要以死謝罪呢。
見他施禮,七茜兒便壓低聲音,儘量平鋪不帶感情的問他:「你不怕我?」
平慎嘆息,伸手便從後腰取出一把精巧的金刀,雙手托著就慢慢跪下道:「怕的,晚輩自知做了錯事,錯便是錯!並不敢分辨一字,就~任憑前輩處置,只求前輩莫要深究我平家其他人等,這事卻卻與他人無關的。」
看他這樣做,七茜兒倒是嚇一跳,好在她臉藏在面具後面,才沒有露了痕跡。
這人也真是,說著說著卻拿出刀來了,還一副憑自己砍的樣兒,就~怪嚇人的。
好端端的,這幫江湖瘋子真真是各有各的癲狂……命就像白來的一般,說不要就不要了。
可七茜兒卻不知道,前朝末年是這個世道最混亂的幾十年,朝廷律令保護不得它的子民,便有了無比森嚴的江湖規矩,她雖沒有管過本地江湖事務,本地功家卻是以她為首,受她庇護的。
商門自古縫隙里透氣,不說地位在下九流,身上更連一片綾羅綢緞不能有,他們做著南北流通刀口舔血的生意,朝廷他們畏懼,江湖上這些蠻橫人,他們更加招惹不起。
直到新朝了,新的律法對比從前幾朝對商戶卻是要寬厚上許多倍,如此這才有了七茜兒活過的大梁盛世。
在武帝楊藻心中,商戶卻是要比江湖客好萬倍的人,最起碼兒,人家識時務啊。
七茜兒的嘴角在面具後面抽抽,她靜默一會才說:「你把刀收起來吧,也別跪著了,我就是問你點事情,你這個樣子作甚?」
平慎猛的一驚,詫異的抬頭看她,又迅速低頭,心中難以置信。
七茜兒不想說話,好半天他才訥訥道:「前輩?」
無奈,七茜兒便順著風勢,卻緩慢的坐在了花苞上,這就更嚇人了。
她語氣有些不耐煩的問他:「叫你起呢,你不想起來啊?」
平慎瞳孔收縮,收刀站起,半天才試探問:「前輩不怪我?」
七茜兒想的事情怎會與他相同,便隨意的說:「也不是不怪,就沒想那麼深吧!你們這些人真有意思,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你別怕……其實,咱多少明白些你們的難處,開門做買賣的~怕是誰也招惹不起唄!」
一會巡街的來取幾個,一會地痞無賴來訛兩個,賺點錢還被人看不起,還得四處修橋鋪路買仁善名聲,怕被人盯上,怕被鄉民妒忌,這世上人各有各的難處,死就真不必了。
平慎聞言心裡更是慚愧,這可是隱者啊,他也是走南闖北接近十年了,這般通情達理的隱者確是頭一回看到。
心中羞愧難當,他又賠罪道:「卻是晚輩利慾薰心,失了道義,前輩放心,回頭我平家的生意再不敢趟百泉山的水,也不敢舔著臉在您的地盤紮根生葉……」
七茜兒又聽到了自己聽不懂的話,便出言打斷:「好好的走什麼啊!想呆呆著唄,又不是我的地界,我就好奇,才來問你些事情的。」
老江湖遇到了個雛兒,平慎腦袋亂的很,他從七茜兒的話里聽出點什麼,又不敢深想,就只能小心翼翼的問:「卻不知前輩要問何事?您儘管問,只要晚輩知道的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七茜兒點頭:「我聽說,你跟那老頭兒,要了一個物件?卻不知那是什麼?」
平慎當下面目漲紅,轉身回屋抱出一個精緻的硬木盒子,打開,就從內取出一個銅牌又跪下托起道:「晚輩有罪!前輩儘管,儘管懲處……」
七茜兒一招手,那東西便猶如被絲線牽拉了一下便到了七茜兒手裡,凝神一看,卻是一塊正面是月牙,背面鑄兩字「順行」的銅牌兒。
她好奇的翻來覆去看了一會,才舉著問平慎:「這是何物?我看你很在意,人家給個這,你就把我賣了?」
報應終究是來了。
心被猛的抓了一把,腦袋猶如五雷轟頂,平慎就猛的一頭磕下,發出沉悶的一聲咚!
「晚輩該死!千刀萬剮!」
七茜兒聽著都疼,就默默呲牙。
那從前就覺著辛伯古怪,一冬粗糧她能換個丐門祖令,號令周圍各色小乞丐給她白跑腿兒,更有這從慶豐城到小南山的義亭,那一亭便是幾條命……
這些人真是輕易啊。
可是你的命不在意,你們娘呢?娘在意啊。
最近出行路過義亭,便常見一白髮蒼蒼老婦,趴在義亭之外那義碑上,就反覆去摸一個名字,她去她便在,她歸她還在。
對了,還有走出江湖步入朝堂的周無咎,謝六好……他們都好像是能為一諾而殺人,又為一諾而能殞命的人……
哼!安兒以後若敢進江湖,就兩條腿打折,還拿鏈子關在家裡。
他活著就成,她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