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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鼎臣低頭思考片刻,最後就露出感恩戴德的樣子替榆樹娘叩謝皇恩。
如此,這半夜的小朝會就散了。
佘伴伴迅速告退,走到門口的時,皇爺渾似不在意的問他:「青嶺?老太太遇到啥為難事兒了?」
佘伴伴聞言回頭,就很認真的回話道:「回陛下,老太太寫信來抱怨,隔壁院老四那個妾氏又不安分了,她每天就出去游門子,最近那不孝的東西又結識了禮部巷,慶豐府同知楊時升家的三兒媳文氏,那文氏天性刻薄,教育出的子女也是不堪,就把飛廉他小妹妹喜鵲的臉撓毀容了……」
幾位走到殿門口的朝臣停下腳步,大家就滿面驚愕的看著佘伴伴。
這是佘青嶺?這是那個赤膽忠心,滿門忠烈之後,他剛才說的?是什麼啊?
皇爺也是表情驚愕,半天才訥訥問:「你今兒神遊了一天?就為這?」
似乎是對皇爺的語氣有些不滿,佘青嶺便行了個禮說到:「陛下!喜鵲今年方四歲,一輩子便毀了,這如何是小事?」
說完他便不客氣的甩袖而去,下台階的時候陳大勝便趕緊上前扶著他往下走。
皇爺就看著的他的背影,一直看到他隱入夜幕忽便笑了,他對站在門口的幾位大臣道:「咳,諸位愛卿體諒些,也不怪青嶺在意,從前他連個落腳的家都沒有,朕登基這麼久了,他都不敢回從前的府邸,這天下雖大,能容下青嶺的也就飛廉家那個屋檐了,那家老太太不錯,飛廉也是個老實孩子。就,恩,挺好的,這兩家滿門的忠烈,能堆一起過日子……以後朕便是沒了,也能安心了,好事,好事!你們就下去吧……」
大臣們各自神色莫名的告退,倒是二皇子楊貞站在東明殿外久久不語。
一直到孟鼎臣出來喊他,他才笑著扭臉問:「父皇將這筆銀子支給那個地方了?」
孟鼎臣笑笑:「皇爺說,既是江湖裡來的,便支給九思堂自用。」
楊貞聞言便笑了起來,他年紀不大,得意了,難免喜形於色。
而孟鼎臣便咳嗽一聲低聲道:「貞兒便是猜出你父皇的心思,也不可能做這般姿態。」
楊貞一愣,表情迅速肅然,這才跟孟鼎臣道:「師叔說的是,只是~師叔?我心中一直有一問的。」
孟鼎臣指指遠處,這叔侄便慢慢往宮外走,一邊走,楊貞一邊說:「滿朝的大臣,便沒有這樣的,師叔,我有些看不慣佘青嶺。你知道嗎,有這樣一個人在宮裡混著,我卻是不喜的,也不是因他狂傲不理我,也不是說他哪兒做的不好,反正,我就是不太喜歡他。」
孟鼎臣笑笑:「他那樣的刻薄脾氣,十個人中會有九個畏懼他,剩下那一個便如殿下這般不喜。可臣卻要勸您一句,佘青嶺雖傲,卻直而專注,更於國有功,他唯一的私心也不過就是個陳飛廉……殿下如今還小,做人的學文切要學著呢,今日,明日!後日!對佘青嶺此人,您定要做足晚輩姿態,好好孝敬著就是。」
內宮門出楊貞才問:「為何?」
孟鼎臣思索片刻道:「他主帝王身後名,他活著亦有民心,死後自有人為他著書立傳,而在這些書本里,帝王不過是伴生而已,你對他好便是史書中的佳話,你若怠慢,便是民間傳記里的昏君,如那幽帝。」
楊貞驚愕的看向孟鼎臣:「不過區區太監。」
孟鼎臣迅速停下腳步,看看身後才道:「殿下失言了。」
楊貞瞬間靜默,半天才點頭道:「是。」
孟鼎臣繼續往前走,邊走邊教:「貞兒要記住,這宮內他的勢力比你大,以後萬萬要慎言才是……還有你的父皇,卻是個造反的皇帝,而在你父造反之前,前朝榮養你楊家最少八代,便是你祖都不能否認你家端過人家的碗。」
楊貞少年意氣,就不屑道:「那又如何?」
孟鼎臣冷靜敘述道:「不如何,有他活在帝王身邊一日,便可證明前朝昏庸民不聊生,沒有佘家滿門忠烈這份引子,璠溪魚道此事早晚便會過去,人的忘性總是很大的,年代久了,提起你們楊家便是端了人家前朝的碗,造了人家幽帝的反。
後人噁心評價你,難不成你還陵寢里爬出來與他們爭辯不成?如此,佘青嶺此人重要不重要,除他本身的能力外,他卻是帝王德行的一層描金。
你今晚回去便將當初六路反王告天下書都好好看看,便明白了。佘青嶺的傲,便來自於他家滿門的性命,就給了各路反王一個理直氣壯的造反由頭。」
楊貞點點頭,親手給師叔牽馬,孟鼎臣卻不敢接,又扶了他上馬,這段日子二皇子楊貞每天都要去慶豐城外的青雀庵,陪江太后跪經的。
待到出了燕京,孟鼎臣才拉回馬頭,與楊貞回望燕京東門道:「貞兒,皇帝也稱天子,如此歷代皇帝才都自稱是上天的兒子,幽帝此人具有大才,而他的為君之道未必就都是錯的,你看北派武林至今有多少人懷念幽帝,便知他從前皇帝做的還算不錯,前朝滅,卻是歷代沉疾全壓在他的頭上,璠溪魚道只是個引子罷了。
雖你父造反有天罰降世於慶豐,可天罰之前呢?誰又來證明天罰之前的造反又是正確的?你父與從前反王不同的東西在於,他的神跡是出現在造反之後的,如此,想被後世史書正確評價,將佘青嶺放在身邊榮養尊重,便是你父皇成為史書明君的必要條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