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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也沒活個幾年,卻因自己這個沒出息的娘,在人間受了無數的罪。、
那些宅門,那些廟門,還都是老樣子,卻多了親衛巷,多了陳家滿門的親戚,兩輩子的物是人非,好不容易熬到了日子,如今卻又出了差錯?
陳大勝十二月六日若不在,自己的安兒可咋辦?
她慢慢走到那幾顆大柳樹下,仿若又看到樹下,肥壯乳熊般的小童正騎在一個瘦弱的孩童身上大笑,那孩童面目蒼白,一臉冷汗的的趴伏在地緩慢前行,只要停頓下來,便被拿健壯小童拿著小鞭一頓好抽……
心裡一陣抽疼,七茜兒便扶著樹幹想,安兒,你不是怨恨為娘那時候護不住你,便不願意做我的孩子了?
可是不一樣了啊,楊家耗盡資源,才在戶部弄了個邊城小吏,全家遷移。
那文氏更是被送到燕京姑子廟,她有了她的報應。
喬氏如今滿心滿眼只有一條道,跟兩個妾氏明爭暗鬥,她離不開後宅了,下場便只能是個不在宗祠名錄上的妾。
我的兒,你看到沒,前面的道路為娘都給你鋪平了啊……
心裡不舒服,七茜兒便使勁抓了一下柳樹的樹幹,卻不想,她現在什麼力氣,這一抓就將人家好好的皮兒摳下一大塊來。
「媳婦兒?」
陳大勝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七茜兒便心中一凜,迅速手背後的轉身,把那一大把樹皮樹肉都丟到了地上。
陳大勝今晚多吃了幾杯酒,本陪著爹看跤王較技,卻聽到下仆說,奶奶有些不高興正滿泉后街的亂轉呢。
打他跟七茜兒在一起開始,就沒見過媳婦這般行事過,那媳婦兒慌亂,陳大勝自然也慌亂,如此這人是兄弟也不要了,爹也舍了,披了衣裳便找媳婦來了。
小夫妻默默對視,陳大勝到底又問:「今兒,可是誰讓你不高興了?」
是小花兒那對討厭人的嫂子,還是街里來尋便宜的下作貨,或是別的什麼?
他若知道誰氣到小媳婦兒,他必然是沒完的。
七茜兒卻搖頭道:「沒有,怎麼會啊,誰敢氣我?只是人來人往,烏煙瘴氣的總算解脫出來。」她指指天空的明月笑道:「今兒月色好,我就想四處走走透透氣。」
陳大勝心裡一松,便上去扶住她道:「走走便走走,如何只讓四月一人跟著,這黑燈瞎火出點事,再遇到不長眼的歹人得虧吉祥家穩當,一直讓人悄悄跟著你,下回可不敢如此了。」
他做官久了,言語之間就穩當的不可思議,聽不出喜怒,也不好猜他的心思了。
七茜兒心中暗想,還歹人呢,自己不找旁人的麻煩就不錯了。
可惜她在陳大勝眼裡,便是一個嘴硬心軟,手無束雞之力的小媳婦兒,他是很擔心在意她的。
被人在意呵護著,總是好事兒,七茜兒知道好,便點頭笑笑道:「我知道了,以後會小心的。」
她說完仰頭看天,心中卻想,娘的安兒啊,你看到了麼,你爹也與從前不一樣了呢。
他現在就在娘的身邊,當了很大的官兒,給你找了做王爺的爺爺撐腰。以後還會守著你,給你世上最好的日子,他會像旁人的爹那般把你放到脖子上,帶你騎你不敢想的小馬駒,還會給你刻你想要的小木刀,我的兒,你別怕,你來吧,娘都想你了……你現在有老奶疼,有阿爺疼……安兒,不一樣了!
陳大勝眼睛隨著媳婦看向天空,怕她胡思亂想,便道:「那我陪你四處走走吧。」
七茜兒點頭:「也好。」
如此,這對小夫妻就沿著老街的路,往後山慢慢走。他們的影子很長,過了很久才有婢僕排著隊,手腳輕盈跟隨。
路上又遇到了打更和尚,這次有男人在,那和尚便住步念經,陳大勝站立,卻只從腰下的褡褳里,倒出七八枚銅板,好不寒酸的給人放進銅缽里。
和尚當下就傻了。
這和尚是附近寺廟的出家人,他們晚上負責給老街區打更,白天就在這附近化緣。
這麼大的老爺,就給幾個銅錢?
這是哪?這是泉后街啊?
七茜兒羞臊,拉著陳大勝便走,走到回頭看不到那和尚,他們這才笑了起來。
「輸錢了?」
七茜兒揚眉問陳大勝。
陳大勝聞言身體便是一僵,七茜兒又笑了起來。
其實,從前立的那些規矩其實早就不存在了,面前的男人是翱翔在天空的雄鷹,那些破規矩又怎敢約束他。
「沒事兒,輸便輸了,下月起,我,我就,就給你長到一貫錢!!」
陳大勝哪裡又缺這幾個,卻適時露出驚喜的表情道:「真的?!」
七茜兒確定的點頭:「恩,以後,你要是實在應付不過,玩玩還是可以的,卻不能過分。」
陳大勝笑著撓後腦勺,最後就拉著七茜兒手保證:「媳婦兒放心,我不喜歡玩這些的,只是討爹高興罷了,他想贏我呢……」
七茜兒點頭,卻忽問他:「你什麼時候動身?」
陳大勝愕然,總算明白媳婦今兒為什麼不高興了。
成婚三年,好不容易熬到媳婦出了孝,家裡存了一堆的東西,就預備給他們辦一場盛大的圓房禮,自己卻要奉旨進山練兵了。
這三年,隨著自己越升越高,媳婦的壓力不可說不大,雖陳大勝沒有細問,也清楚外面是怎麼編排的。無外乎就是,自己步步高升,媳婦卻出身寒微,論品貌家事跟自己樣樣不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