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頁
甭問他怎麼知道的,家裡婆子都這麼說。
等徹底安靜下來,竟什麼都過去了,什麼不甘,什麼心灰,真就大風吹去了。
誰離了誰,都能過,都能吃,都能活。
常連芳坐起笑笑:「哥回來了?今兒咋樣?這幾場雨對我倒是良善的,我早好了,你,你每日都問一次也不煩的慌。」
陳大勝無奈,接了婢僕遞來的藥膏,按住小花兒,扒了他上杉給他抹了一次藥,抹完點點頭笑:「最近毛病越發多,你媳婦慣著你,我可不慣著!我就知道那幾個孫子不敢下死手,得了,這幾個痂兒落了也就好了,哎~呦,就矯情的你,還真坐了個整月子。」
話音落了,在他背上好的地方拍了一下,常連芳不疼,依舊嗷了一嗓子,只他這嗓還沒發泄完,院外便來了人,稟告陳大勝道:「四爺,奶奶讓您回去呢,說是,說是住在泉前街的翠鶯小姐沒了,讓您過去看看呢。」
陳大勝半天沒想起翠鶯是哪個?還是這婢僕小心翼翼提醒道:「四爺,翠鶯小姐是四房那個……」
哦,這下想起來了,翠鶯是喜鵲,蘭庭的妹妹,是喬氏在燕京生的那個小姑娘,論輩分她是自己的小堂妹,也不算最小的,四叔在燕京抬了好幾房,也不知道生了多少呢。
聽到陳家沒了堂小姐,眾人紛紛站起要去老宅看看,陳大勝卻阻止道:「都甭去,四五歲的小孩兒不成人呢,老太太……她,不太在意他家的事兒,我去就成。」
阿奶對四房其實早就冷了心,喜鵲蘭庭這是沒辦法了,有了感情了,可那個叫翠鶯的……她也不該死的。
陳大勝仔細又想想,依舊是毫無印象。
他匆忙回到老宅,一進門便看到喜鵲在當地鋪了一塊布,正把自己小時候的衣裳取出來,正一件一件的收拾。
這一看就是給她妹妹預備帶走的。
老太太難得今兒沒嘮叨,就扶著拐坐在一邊看,看到陳大勝進來,眼皮子只耷拉了下。
陳大勝左右看看,找不到蘭庭便問:「蘭庭哥兒呢?」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外面,語氣平靜道:「拿了自己的月例,去城裡給他妹妹買棺槨去了。」
陳大勝聞言一愣道:「如何用到他的錢兒了,我四叔呢?如何好端端的就沒了?家裡這麼多人在,如何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他才多大,讓,讓他嫂子去吧。」
老太太卻說:「不用,他們家的事兒,他們自己收拾,就沒出息的東西!孩子病了上門說幾句,便是老婆子我不管,你能不管?你大哥能不管?她親生的閨女在這兒呢,親生的兒子在這兒呢,沒多有少的,雄黃雌黃,丹砂菖蒲這些咱家裡放著不知道多少,還以為是從前麼?就不說!人家不說!」
正在收拾東西的喜鵲肩膀顫動下,又繼續收拾。
七茜兒懷裡抱著個包袱從針線那邊出來,邊走邊對老太太說:「您老可別難受了,您這都多大年紀了受這份心傷?我四叔在京里是正經的官老爺,又找您做什麼?人家自然先找親爹去。」
她把東西放在地上,也是鋪排開,便是一包袱的小孩兒衣裳,大房,二房,三房的妞妞每月都有新衣裳。
看到這些,其實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七茜兒晃晃腦袋,蹲在地上手腳利落的將好的選出來,邊挑邊生氣。
喬氏從泉前街那邊過來,什麼時候都是利利索索,體體面面的,那身上也不是沒有首飾,也不是饑寒交迫的樣兒?
如何就聽他們說,那孩子是用不起八味丸沒有的?
想到這,她眉毛一挑對門外問:「四月?」
四月大著肚子進來,看著自己奶奶問:「奶奶?」
「你讓你家春分趕緊去城裡的成藥鋪,去問問避瘟的六味丸,八味丸,螢火丸,還有肘後使的那種避瘟膏子~如今什麼價兒?」
這事兒不打聽清楚,她這心裡彆扭。
陳大勝好歹也是要繼承郡王府的,好傢夥,堂妹就在隔壁街,卻因家貧買不起藥,硬生生病死了?他還不知道?
甭管背後多冤屈,外面人看你陳家是一家人。
四月轉身去了,七茜兒這才對老太太說:「您也別難受……」
老太太眼睛一吊:「我不難受!人家都不告訴我,我難受個屁……」
話音未落,喜鵲嚎啕大哭起來。
也是馬上要十歲的小姑娘了,書也讀的足夠,道理也是懂了的。
如此才越發難過。
那外面的都說她跟蘭庭嫌貧愛富,就巴結著老太太,舍了織布養家餬口的娘。
可外面人哪裡知道,有他們姐弟在這裡就有份錢,就能接濟娘親妹妹。
誰能想到翠鶯會沒了呢
這孩子哭的誰也哄不住,一直哭到春分進了院子回話。
說是城裡幾日之前,避瘟的藥劑老百姓就吃不起了,三百錢的祛瘟肘後膏子已經賣到三千錢,也就是兩貫多。
怪不得喬氏買不起?
春分又說,那邊翠鶯小姐病的急,喬氏打發人立去燕京尋四老爺,可四老爺沒見到,人就被四老爺家掌家的那個小柔姨娘擋回來了。
這一來一去未及報這邊,翠鶯小姐就沒了。
滿院子裡人都不吭氣了,老太太顫顫巍巍扶著拐杖進了屋子。
喜鵲收了淚,收拾了一大包衣裳,又拿了自己貼身的首飾摟著預備去泉前街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