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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有了各房奶奶三不五時進京送人,那人送來了也不硬塞,也不強求,你看上就留下,看不上我帶走。
買賣人麼,商道最基本就是個你情我願,他們可不鬥氣的。
萬幸,宮之儀父子是書呆又長情,人家心裡有尺,就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好意。
小丫頭在廊下拿著錘兒搗核桃,咔嚓,咔嚓的聲音不斷傳入屋子。
緊挨著管四兒的小院當中,一位三十來歲,穿金花襖子,滿頭珠翠,滿面福相的婦人問自己娘家侄女兒:「阿俏?三爺真對你笑了?」
這次來宮家的,全部都是九房人。
說話的這位是謝氏,她帶了三個適齡姑娘,都是她娘家人,其中血脈最近,品貌最好就是這位謝俏,她自是想促成這一門好事兒的。
親戚扎堆便不親,六房納九房的親戚姑娘,是她跟老爺巴不得的好事。
謝俏姑娘生的好,皮子奶白,身段勻稱,大眼睛高鼻樑,還有個旺子的好八字。
聽到姑姑問自己,謝俏便將手裡的書卷放下,臉兒紅撲撲的看著姑姑點點頭。
笑不笑的她也不敢確定這事兒,可是,若不這樣,姑姑不會為她爭挨著三爺最近的這個院子,這就一牆之隔。
十一太太看到侄女確定的點頭,心裡自然是高興,這六房本就紫微星籠罩有大出息,誰能想到本死了的少爺竟更加出息了。
這是什麼福分,竟文武都占全了呢。
族裡這段時日,提起這件事簡直是欣喜若狂,從前在文人圈兒那是個出錢的活計,四處貼補才養出的好名聲,可靠上這位三爺的關係,可不同了,翻天覆地的不同。
不說旁個,就只說走貨這件事,宮家的爺們們從前跟著鏢局子那是風裡雨里吃苦受大罪,那是匪也要防,官家盤剝更是催命。
現在不一樣了,天南地北看到驛站進去找到負責兵部接待的老爺,說是城門管侯的族人,不但人,貨物也能進去。
從前憑著哪年不出事又不死幾個人,可有了三爺起,這樣的事有,可明顯就少了。
遇到那關關卡卡,打出家裡三爺的旗號,那些慣愛盤剝的兵老爺也給面兒。
宮家行商十數代,如今方如人般走城過防,貨物入城公公道道,該交多少他們就交多少。
這是能庇佑舉族的麒麟子啊,族長爺為這事,就帶著全族活過六十的老人,從此不再食葷腥,再不穿細棉,願將往後福分都送到此子身上,願他一世安康百子千孫。
十一太太心裡高興,抬手就將手上一個油潤的白玉鐲兒摘下給侄女戴上,戴好摸著她手部柔潤的肌膚,又捏捏她尖尖十指輕笑道:「想不到我兒有這個福分。」
謝俏含羞說:「可阿爺說家裡姑姑最有福氣的。」
十一太太輕笑:「傻孩子,你知道什麼啊。我這一生都艷羨小門小戶夫唱婦隨,誰不想早起睜眼,看到的是往後埋一個坑裡的當家人,他給你抗山托地,哪怕是窮點兒呢?都是嫁人,我這輩子跟你姑父相處卻不足兩年,那麼久了,他長啥樣我都忘記了。」
她伸出手撥拉開侄女兒的頭簾兒笑道:「我們阿俏生的好,竟有個早起能看到爺們兒!你要記住,若你如意,以後要孝順乖順,不要跟你們奶奶生氣,不要仗著娘家親戚到太太面前說是非,遇到事情要跟老爺奶奶一條心,你們才是一家人。」
謝俏點點頭,抬臉卻看看窗外高牆,還有高牆邊上的假山。
十一太太憋的狠了,還在那邊嘮叨呢。
「咱們三爺如今才多大,以後必定封王拜相,他們這一房是神仙血,你若給他生個一兒半女,從此便再不必坐房檐了。」
謝俏聽到姑姑這樣說,便低頭捏著帕子,手指握在手心幾乎要把皮兒摳破。
她說謊了,人家三爺根本誰也沒看。
謝家與宮家都是商門,也是世世代代聯姻,才能互相信任搭夥做買賣。
謝家買賣雖沒有宮家大,那也是家裡開著大染坊,曾經周圍一府人身上穿的里里外外,那都是謝家染的布匹。
謝家有錢,生下來女孩兒也是嬌貴養大,等到懂事了,又開始教著認字讀書,盤帳掌家,這都是給世交家預備的。
如此才有了她姑姑到了年紀,就嫁到宮家做十一奶奶的好事。
誰能想到呢,偌大家業遇到國難,那也是彈指灰飛煙滅,命保住就不錯了。
謝家做的附近買賣多,前朝末年就被人端了鍋子敗落了。謝俏姑娘出身商門,又沒有好嫁妝,就找不到門當戶對的姻親。
怎麼辦?長大的姑娘就只能送到從前的姻親家做繼室,做妾氏。
好歹各家幫襯之下,謝家如今有些緩和,可到底祖宗基業丟了,復甦還要看謝俏的兄弟們。
兩個小丫頭捧著剝了皮的果仁肉進屋,恭恭敬敬的放到表姑娘面前。
十一太太想到好事,心裡一激動便站起去翻箱子,還打發人去套車,她要舍個大價錢,在這燕京最好的鋪子給侄女兒做最好的首飾,最好的衣裳,總不能讓人小看了謝家女。
這位沒男人挑剔,就好吃好喝把自己養的圓胖,她站起來滾了幾步,又回身拉住侄女的手悄悄說:「心肝,好阿俏,你若真的能入了這門,旁的姑姑不敢保證,你的嫁妝都不必你姑父拿,咱謝家砸鍋賣鐵,壓箱給你至少拿三萬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