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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挽起袖子,掐著腰到門口的棚車邊上一掀帘子,車裡坐著一三十多歲,面目憔悴摟兩個不大孩子的婦人。
「呦?這是誰啊?賤人還是賤妾?」
「我可去你祖宗三代的吧!」
力氣最大,打的正過癮的呂氏一看這婆娘,手底的大巴掌就更重了。
泉后街兩類寡婦,一類男人真的死了。另一類,就是男人在任上納了妾,也不回來,也不管家的守活寡的。
大家都憋了一口氣,好不容易逮住一個上門的,不打他打誰啊。
這邊死了人了,娘家人為難下咋了?
陳老太太年紀大了反應不過來,她就問:「這誰啊?」
陶繼宗雙目充滿了仇恨,牙齒咬的咯吱作響道:「我,我也納悶呢,他不是在外地麼?那是我爹……」
他這話還沒說完,老太太便怒吼起來:「我可去你祖宗八代祖宗的吧!你還敢來?你個臭無賴,你也敢到門上欺負死人?你當陶臘梅沒有娘家人呢……老娘我還沒咽氣呢!」
一場戰爭,無數婆娘趕著車子相依為命,也是不拋棄不放棄的好些年,多少風裡雨里互相攙扶,就剩一塊餅子,那也是一人一口延命!
這種感情旁人不會懂,以後也不會有了。
就這樣,堂堂朝廷誥命夫人,當朝郡王乾娘,太后摯友,燒香團總領,六侯之奶直接參與鬥毆,大巴掌打的比誰都重,手疼了,她就托著婢僕的胳膊上腳跺吧……
等慶豐府衙門的差役過來,弄明白是誰後,就嚇的躲在一邊索索發抖,甭說勸架了,就話都不敢說,恨不得自己是個瞎子。
第128章
永安四年是個微妙的空擋,各地官員就要任滿,都想活動著動一下浮動浮動。
陶繼宗他爹本名周興發,原是小縣家小門小戶沒甚出息特色的小兒子,後家裡貧困便去陶家做了上門女婿。
老陶太太的父親是混混堆兒里的混混,官僚衙門裡的油耗子衙役,當初他都能相中周興發這個人。
想來,當年的周興發必定身上的特質,定是很討老丈人歡喜的。
按照一般老丈人,不,找上門女婿的老丈人眼光,這個女婿第一項好處,首先得是個老實人,他得聽話。第二須得相貌堂堂,不然閨女不答應。第三還得能跟閨女有個話說,那最起碼也是識得幾個字的,他閨女就能寫會算。
周興發現在什麼人品?卑鄙無恥,貪財好色的一個官僚體系里的低等油耗子,這世上人看不慣的地方他身上算是占全了,奇怪的卻是,他的上官竟不討厭他,還給他寫了幾封親筆信讓他來燕京跑官。
不提老陶太太的委屈,周興發如今長成這個樣子,就誰也別說誰清白,不要臉到前妻剛死,就敢帶著後來娶的上門侵占子女財產。
那,在他的生活里,一定經歷過旁人不知道的故事。
其實他早就來燕京了,也早就想了一些辦法,將老陶家的事情打聽的清清楚楚,甭說從前他有長子在手做人質,他不怕老陶太太,現在人死了他更不會怕。
自打到了燕京,周興發便發現了一件事,他從前四處卡油刻薄至極,連兒子貪污他都不捨得掏出幾貫搭救一下存的那些財產,是不夠他跑官的。
一兩千貫對周興發來說,是此生見到的最大錢,然而這些錢在燕京,就連個犄角旮旯,一進面闊三間的窄院子都買不起。
燕京的屋子這幾年飛漲。
況且周興發想進兵部武選清吏司,而這個部門在兵部主管選授,升調,襲替,功賞等事宜。只要進去也不用多熬,十來年便能養出一個實權人家,水到渠成的富貴滿門。
他懷著巨大的野心,自認帶了潑天資產入京,一來便金錢鋪道,人情探路,轉來轉去結識了高不可攀的譚家實在親戚,那公子叫烏秀,是譚家這一代家主譚唯同的小舅子,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公子出身,來往的人都非富即貴。
頭回入京,他便看到烏秀給花街姐兒發成籮筐的錢兒,讓她們從二樓成筐倒著滿街撒著玩兒,當時他極震撼,當下就發了毒誓,必要報上這條金大腿兒,此生便過一天這樣的日子,也不算做白活。
後來人他是巴結上了,就跟在人烏公子身邊如一條狗般,連著給這位結了花樓兩個月的帳,他便攀不起了。
事實上,烏公子身邊像是他這樣的外地狗,是成群的。
他有誠心,又拿出從前侍奉前老丈人的百倍耐心侍奉,就在這兩個月,人家烏公子眼裡也有他了,去哪還都讓人喚他一聲,願意把他帶在身邊伺候。
他有眼色會說話,看上去樸素誠懇又老實。然而周興發卻伺候不起了,他沒有錢了,便只能想辦法弄錢。
這人不逼到絕處,他是想不出狠絕方法的。
這打聽來打聽去,他便打聽到那倆孽子去了左梁關,這倒也無所謂,女孩兒不算,他前窩四個崽子,後來娶的又給他生了倆。孩子他不缺,他缺那賊婆娘在泉后街那套三進的大宅子。
這可是慶豐府官宦扎堆之地,泉后街啊!
他打聽過了,便是那賊婆娘不肯賣,只要讓他一院住著,這衣食住行最大開銷便節省下來了,以後他是要做京官的,就總不能租住房屋吧?
這第二麼,親衛巷往來鄰居都是京官,這就很厲害了,以後遇到什麼事情,想撈個順手油水,便如書上寫的那般在此地交上幾名摯友,再提上一壺好酒上門,玩玩笑笑捎帶一嘴就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