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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婉如拿起酒壺,揭開蓋子低頭聞聞便笑了起來,她給自己倒了一杯也沒管著七茜兒便飲了一口才說:「哎呀,地道的三家溝十年菊花釀,從前只是聽聞,總算是喝到了。」
好麼,這位非但是個戲痴,心裡還住著酒鬼呢。
嫁了人的張婉如與童金台相處愉快,甭看童金台剛剛識字,人家得個媳婦兒不容易,那也是百依百順著,更加之七茜兒之前管的極嚴,張婉如嫁進來才知道,自己郎君比自己還愛乾淨呢。
張婉如有自己的驕傲,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多聰慧,知道童金台出身不好,又是軍營出來的糙漢,便有迎接狂風驟雨的預算。
誰又能想到呢,就真真是一路歡喜,人那叫個好看精神,還老實,被他大哥影響著對媳婦兒更是百依百順,她現在就覺著這輩子為啥一直嫁不出去?就是等她家金台來娶呢。
徹底放鬆的張婉如靠在墊子上,懶散如個酒仙人,沒喝她都醉巴巴的可愛,七茜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耳邊卻聽著張婉如的分析,她就一口一口的品著,只覺又學到了東西。
張婉如不在意的說:「小嫂子想的都是正理,咱家是不適合豪門大戶,那既然都低就了,自然要好的裡面選好的。誰都知道潘家窮,咱也不圖她們什麼,可是你看看那七巧,就恨不得連根拔了搬到她家去,這就不成的……。」
七茜兒想了下,果然就是的,那潘七巧下去便接了剪子,利落的收回了兩籃子花兒。
卻有些小家子氣了。
「成不成的我是不知道,總歸小嫂子您做主!可那姑娘如何,我卻是知道的。她啊,今晚回去必然是親戚姐妹四處送人情,張嘴閉嘴是小仙苑晚香歸的金萬鈴兒,說不得還要尋些平常捨不得用的灑金簽兒,再填上幾首詩句顯示顯示才情,你說可就多體面?可惜啊,就坑的咱一株三百文賠人家花兒,出去不知道要交多少錢,才能離了這個門呢。」
七茜兒本就不會相中潘七巧,聞言便飲一杯笑道:「卻是太露痕跡了,嗨!小姑娘心裡虛榮些也正常,誰還沒有顯擺自己的時候?」
張婉如瞥了她一眼,想著,你才多大,還喊旁人小姑娘?
又繼續道:「你再說那九巧,十巧的,那是一下去就沒了影子,到底貪玩了些,這女孩兒長大與男孩兒不同,男孩兒是慢慢成人的,可女孩兒卻是某一清早起來,身上心上便長成了。這兩個姑娘吧,看上去比她們姐姐好些,卻不大呢,差一遭兒醒悟就是小兒樣子。咱給馬二姑尋了來慢慢教,怕就成了仇人,出去說咱刻薄她了……」
那就剩個八巧了,七茜兒想起剛才最不出色的八巧,她努力回憶,前世卻毫無印象。
那是個很平淡的姑娘呢。
於是她問:「莫不是你看中八巧了?」
張婉如嘆息了下點頭:「恩,看中了!穩當,老實,居家過日子也不必有太多的本事,踏踏實實就足夠了。」
她扭臉頭對七茜兒道:「誰還不是三五歲便跟著母親學著盤帳理事的,她姐姐妹妹既然會,她也不可能沒學過。咱家馬二姑那性子一會一蹦躂的,防不住房頂上都能打滾兒的人,他就像個上躥下跳的猴兒,也不缺個好戲台,卻缺個捧他場的好看客,您說呢?嫂子?」
七茜兒是個能容下人言的,她細細想了下便苦笑的道:「也是我道聽途說,到底是想的淺了……你的道理講得通,馬二姑就少個人包容忍耐,八巧姑娘很合適。」
說完,她對一邊使勁看她們口型的丁魚娘就比了個八。
丁魚娘出門自然是牽掛女兒,才將眼睛更是不錯眼的盯著,那大點的姑娘她也不喜歡,從讓著自己閨女幫著提籃子她就不願意了,那小的倆更沒影兒了都……倒是那個行八的,就默默跟著自己閨女照顧。
看七巧讓她提籃子,她便上去接過了一手提著一個,卻時不時回頭要看看自己的大妞,丁魚娘喜歡八巧,就對七茜兒比比大拇指頭。
那戲台上鑼鼓一響,四處溜達的客人們便都回了來。
潘家四個姑娘又羞羞答答的坐下,如小花仙一般招人待見了,那七巧姑娘忒會辦事兒,還貼心的給七茜兒送了一籃子她選的最好看的花。
可她卻沒看到,自己的嫂子那是強扯了笑容,對七茜兒滿面抱歉。
人家花園子裡的都是名品,一株就好幾百文錢呢,這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可七茜兒卻高高興興的接了花兒,還誇獎七巧姑娘眼光好。
都讓人家來玩耍了,索性就大方到底,隨她吧。
待戲台上一開鼓,就有小仙苑的管事,抬了四簸籮銅錢上來,讓七茜兒她賞人用。
張婉如一撇嘴,歪著腦袋對七茜兒道:「我才將就是一說,這小仙苑的管事今兒怎麼到處抖機靈?」
七茜兒表面大方,露著笑,拿著扇子堵嘴對張婉如道:「你可說說,今兒算是落了賊窩了,我看今兒不舍幾十兩,咱也甭想出去了!」
張婉如瞥了她一眼,就緩緩伸出兩根指頭促狹道:「包園兒,折花兒,戲班兒,打賞四簸籮錢兒,還有這些婢僕侍奉錢,我前幾日還納悶呢,你怎麼就捨得來這個地方了?還包的是晚香歸,嫂子家財忒厚啊!」
本心肝碎成八瓣兒的七茜兒聞言就一愣,又想到什麼便忽笑了起來,她拿起扇子敲了下張婉如的肩膀低聲道:「回去老太太問,就最多說十兩啊,也別讓你娘露了行跡,不然咱都別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