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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點都不想猜心思,就痛快的一擺手:「你不是有事兒?走吧!」
趕緊走吧!她困的狠了。
陳四牛無奈,便道:「娘,兒子這一去又得十天半月,蘭香那邊又懷著身孕,就勞煩……」
本來很困的老太太,眼睛忽然就閃出一絲寒光,她譏諷的對陳四牛道:「兒呀!你娘都要七十了,顧不動了!咱個人顧個人,我也是在你侄兒屋檐下討一口剩飯吃。
我呢!不指望你多孝順我,你就是有個金山銀山那也是你的,我不花你的啊!四牛啊,我不是跟你說了麼?我在人間只要有這一口氣兒,我就不認她這個媳婦兒,我還照顧她?你回去問問她,我照顧她,她敢受麼?」
陳四牛滿面委屈難受的哀求:「娘~都是一家人,您何苦這樣為難她?」
老太太輕咳一下,覺著口有些干,還沒說話,一邊的二月便立刻從包了草布的壺墩兒里,倒出一碗不冷不熱的水,雙手奉給老太太,見老太太接了,又一側身給老太太依靠著喝水。
這派頭!陳四牛都看呆了。
老太太喝完水,解了渴,這才笑眯眯的對陳四牛到:「她個妾氏!有吃有喝,有好日子,我個老太太為難她做什麼?成日子都不照面的……你這話說的有意思?什麼叫一家人?誰跟她一家人?」
陳四牛憋死了都,他喃喃的道:「娘啊!蘭香是我妻……」
老太太冷笑:「我不認!我就是死了,埋了,骨頭化成灰了,我也不認!我到了下面,且跟你爹有話說,他也不能認!」
陳四牛沒想到,老太太就倔強到這種程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堆什麼話,最後卻只能渾渾噩噩的自己架車,離開了這個他牽掛的家。
離開巷子那一刻,他看到侄兒家大門開了,兩個婆子各自提著三層食盒,笑眯眯的從那邊出來給老太太送朝食。
他便淒楚的想,這人啊,真有意思,從前只知道自己的時候,只有自己的時候,便是兒!親兒!孝順兒!
現在有了有錢的孫兒,便兒也不是兒,娘也不是娘了!
他冷哼一聲,甩了一下鞭子想,哼!騎驢看唱本咱們走著瞧!他就不相信這世上有永遠的人間富貴,有這些沒良心的求自己的時候呢!
老太太就不用猜也知道,這個兒心早就歪了,她是一了百了索性不想,吃了朝食翻身就睡了個香的回籠覺。
老太太這邊睡的香,七茜兒可忙活的要死了,這一大早上起來,她便派了五月挨個把那群不成器的各家喚起來。
等到成先生,全子哥,還有陳大勝那幾個兄弟一起都來了,七茜兒才說,現在慶豐府衙開了,那就趁著都在屋裡,齊齊去府衙那邊把房契地契全部補辦下來。
這都是一群傻子,根本不知道要辦契這件事有多麼重要。
如今天天有人搬進來,誰也不知道誰身後掛著什麼關係,早辦了,自然是早好。
等到成先生這邊先聽明白了,那邊郭楊氏十幾個才到,七茜兒是知道這當中幾個,其實已成了寡婦,而剩下的頂門男人便是回來,也不過是兵部下面普通的軍士,又能招惹的起誰?
沒有這份契約,那就是個大麻煩!你就是占了小院子,那也未必安穩!
旁人若早去辦了契,拿著手續一來,你不搬也得搬。
一個莊子搭夥過了一輩子,現在有能力了,何苦就不伸手幫一把?她們有人如今跟喬氏好又如何?畢竟幾十年鄰居,一把米一捆柴的恩惠家家都有,別人幫過她,她也幫過旁人。
這世上有的是憑著心辦事兒的人,能力就那麼大!好也不會跟你太好,可壞她們是真的沒啥壞心,出來進去討個嘴上的便宜,人生最狠也就是不理你了。
就說那嗓門大的郭楊氏,她是真的不長腦,可做事兒卻是憑良心那類,人家看不慣就直說,從前她過的艱難,被家裡壓榨著,刻薄著,那是老太太也被郭楊氏嘮叨過,喬氏亦然,也被她指責過心毒。
只那時候喬氏弄權,便再也不許郭楊氏到前莊擔水,害的郭楊氏要多走半個莊子去河邊打水吃。
郭楊氏自然心煩自己被遷怒,索性再也不管七茜兒了……
嗨!也不想那麼多了,從前我害你半生河邊擔水,現在我就還你有井的大宅。
看她們滿麵糊塗,依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七茜兒便把話說明白了,她指著陳大勝到:「幾位嬸子,你們跟我家老太太也是一路艱難過來的,這也算患難的緣分,咱可不能不認里外人不是?
這段時日你們也看到了,來的人我家不懼,可你們哪個招惹的起?這不,祖宗有德,大勝如今有了點出息,今兒趕巧去慶豐府衙辦地契房契,現下車子也便宜,嬸子們便跟著一起去,咱把宅院利利索索的定下來,以後就歇心了……」
話說到這裡,再不明白是照顧自己,那就是個傻子。
十幾個婦人互相看看,想說謝,又拿什麼謝?想說漂亮話奉承,偏偏心裡也沒預備那麼多漂亮的蜜意話。
又都隨著老太太輩分,就大了一輩兒,也不能磕頭不是!
如此,便一個個含著淚跟著陳大勝出去,倒是那個最愛說自己是府城來的高氏,她都出去了,又跑回來跟七茜兒發誓道:「小安人!我給你起個誓!我這輩子再不敢說您半個字兒的不好!要是我敢說,就讓老君爺放五樣雷轟死我!要是我聽到旁人說您不好,我不上去呼她們大耳光子,也讓老君爺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