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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鳳書,你個鑽進錢眼裡的害群之馬!」
「孫大人此言不通,老夫如何就成了害群之馬?老大人所言之群在那?老夫所害之馬又是哪一匹?您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你兵部支錢,又哪次沒有如了你的意?尤其守塞之將卒,無論器械還是糧草,你開口,我戶部從無二話!
今日陛下也在,你且問,便是陛下要修修外面這些老殿的款項我們都沒給支,而今不過是一個小坦王,赦有赦的好,殺有殺的利,如何就上升到你指著老夫鼻子羞辱的地步?」
「你強詞奪理,兵部的錢兒,你還敢眛了不成?」
陳大勝無奈拍額頭。
他爹弄出來的戶部老底兒,他們到不敢昧,他們能拖死你,信麼?
幾個小太監過來在陳大勝面前擺上几案,又從宮盒內取了幾樣配茶的點心,還有茶水擺好。
老刀在宮,從來都是這樣的待遇,尤其他,依舊是一些老人的小祖宗。
至於新人麼,陳大勝就不去想了。
一朝天子還一朝臣呢。
殿內一聲充滿孫綬衣特點的暴喝,陳大勝便提壺給自己倒了茶,端起來喝了一口才想,我們孫大人又被文大人陰了,這都吵了十來年,竟一次都沒有贏過的。
屋內帶頭吵架的兩派,一派兵部尚書孫綬衣帶領的武將,他們建議斬了小坦王,最好讓陶繼宗帶兵直接滅了小坦王的老窩,這才算給十來年裡,死在小坦王手裡的大梁百姓一個交代,同時也是一種震懾。
而另外一派是戶部文鳳書為代表的文臣,他們的意思是敲詐一下,就把人放了吧。須知這些年為了爭貢濟坦王的位置,各部落小坦王一直在內部爭戈,好端端的就何苦幫著仇人踏平道路,這不是傻子麼?
至於第三派,就是典型的復古派,他們建議扣押小坦王,讓他永遠燕京為質才是上策,須知小坦王所在的度魯乾部是西坦最強部落之一,小坦王伊比亞·伊本還有三個身強力壯的兒子,據說是他們父子感情非常好的。
殿內戰火四起,戶部兵部互相攻擊,虧得皇爺脾氣好,從來由著這些老臣折騰,若換了別朝,這最起碼也是個君前失儀吧?
遠處,又一撮人提著宮燈緩緩接近的,待看清楚了,陳大勝才認出來卻是譚士澤的承繼子,皇爺三女婿,小侯爺譚唯心。
陳大勝做事最在意這些,不能讓人抓住短處,他就站起來對譚唯心抱抱拳。
人家是真候,他是個虛候,又是陳年舊主,看譚士澤他也不可失禮。
譚唯心態度也謙和,趕緊避讓,還禮後才換了擔心的語氣問:「這裡面還吵呢?」
陳大勝點頭:「是呀。」
譚唯心面露關心:「這個時辰了,陳侯可用了晚膳?」
陳大勝答:「還未,這不是來接老爺子麼。」
譚唯心便笑了:「怕是一會子陛下會留人的。」
陳大勝搖頭:「今日不同往日,留是不大可能了。」
譚唯心無奈道:「哎,這都折騰幾天了,老人們也上了年紀,平素走路都咣當,好傢夥,陳侯聽聽,如今到有精神折騰呢,若我說,隨便他們折騰他們的去,何苦連累咱陛下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的。
時候不早,您且等,我去裡面送些暖胃口的去,您瞧,這一會兒看不住,我們老爺子也是一樣的!」
他指指身邊太監手裡的食盒兒,又對陳大勝眨眨眼。
陳大勝退讓半步,請他進去:「小侯爺請。」
「失禮了。」
「不敢。」
「改日再敘!」
「好。」
兩方關係從來就沒好過,十幾年裡就是平淡相處,更無交集,但是在這個地方,他們就得表示親昵,還要客客氣氣禮數周到。
陛下在意這些,他倆就得表面親厚。
路過陳大勝的時候,她能感覺出,對面這小侯爺他是得意的。
他得意於,陳大勝來了就只能屋檐下等著,就連入殿的資格都沒有。
他得意於,他來了,想進去就能進去,還能圍著皇爺表現自己的孝敬,讓滿朝老臣看看,他才是真正放在皇爺心裡的人。
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爭的。
等他走了,陳大勝又坐回原處,依舊淡然飲茶,並不會把情緒露在臉上。
又過一會子,身邊便來了一人,抬頭一看卻是柳大雅。
十年前大梁宮被襲,事後追責,柳大雅便被抓住一些錯處傷了前程,從此止步禁衛頭目再無望進步一下。
十年,柳大雅已經是白髮蒼蒼,甚至胸前一把大鬍子都是白比黑多的。外面聽他官位好聽,那是不懂,其實他身上掛的皆是虛無,是一點實惠都沒有的。
好在,這人是個樂天的,見到陳大勝就嘿嘿樂:「呦,您這是故地重遊?感覺咋樣啊?」
陳大勝點頭笑:「你說呢?才將回家一看,說是老爺子沒出宮,我就來了,坐。」
柳大雅坐下,也與他一起看外面雨幕,半響才說:「大公子的事情如何了?」
陳大勝依舊笑:「勞您惦記,出去人不少,想來無事的。」
柳大雅長長出一口氣:「萬不可大意,這是親兒子!咱從前吃過這虧,也不是我老柳潑你的冷水,有些事兒還是親力親為的好,若我說,這世上除卻父母,靠誰都靠不住的,是吧,老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