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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爺犯了帝王矯情,被這話說的心裡暖和貼心吧,可最後那句又聽著那麼彆扭呢。
無奈,他只能繼續冷哼道:「這是~老爺我家門口,娘的,這些年我都沒逛過一回。」
陳大勝連連點頭:「那是,您只管逛著,沒人攔著您。」
皇爺撇嘴:「那還用你說。」
說完背著手往前走,最後腳步停到一處賣劣碳的車前,便住足詢價,一問一稱八十錢便有些不高興。
又順著這一路問去,劣碳竟有九十的,九十五的,最貴略品相好的炭,竟敢賣到一百三十文一稱。
一稱最高也就十斤。
皇爺不知道自己招了人討厭,他也不買,就挨著問,問到最後有一脾氣老翁,人家沒理他,竟對地上吐了一口痰,轉身添了菸葉,拿著眼袋鍋去一邊了。
這就把皇爺弄尷尬了。
陳大勝看那賣炭老翁不知道得罪了人,便溜溜達達走到皇爺身邊笑說:「老爺您可犯不上生氣啊?您什麼神位,他是哪坨爛泥兒,這碳價的事兒您更犯不著,這不是要下雪了,翻個兩三倍也屬正常……這還是剛開始,再過兩日再翻幾番也是有的……端看老天爺咋想……」
只他這話沒說完,跟在一邊的二皇子卻笑眯眯說:「陳侯這話沒意思了,若都像這老翁一般,那燕京收入少的百姓就活該凍死麼?」
陳大勝卻笑說:「您言重了!二少爺說的是,小的人微言輕,看事兒多有片面,那可不能跟您們讀大書的比,我這不是不想咱老爺生氣麼。」
他這話說完,六皇子卻拉住陳大勝的胳膊晃悠道:「陳侯可會唱《玄冥》?」
玄冥是祭祀冬神經常吟唱的祭曲。
陳大勝立刻知道這孩子悲天憫人,也護著自己,就想摸摸他腦袋,可人家老子在那邊看著,他只能笑說:「六少爺,今冬這雪便是唱一百次玄冥,該下還得下。」
六皇子有些喪氣的點點頭:「那我,那我回家寫些經文祈福吧,都說冬日裡老人家難熬……」他扭頭又去看那賣炭翁,再看看自己二哥,還有沉默不語的五哥,到底沒有說什麼神仙話了。
倒是皇爺走了一段路,冷靜下來也就慢慢明白陳大勝的意思了。
大勝這孩子心裡什麼都清楚,卻不會當著人與自己頂著來,跟他爹就完全就是兩種人,有時候比這幾個親生的,還要考慮自己心裡是不是舒坦呢。
若不說人家是帝王,想明白了也不賠情,卻扭頭問陳大勝道:「你跟我說說,好天氣遇冬這坊間的市炭怎麼走?」
這就是不計較了。
陳大勝略微思考,想了片刻道:「若常市遇冬,一般三十文左右一秤,柴草一百二十斤一擔,賣約百文上下,若遇今冬大雪日,二百文左右也是有的。」
皇爺點頭,又看那老翁笑道:「我不計較,可你到是個真憐民的。」
陳大勝聞言又笑:「老爺子這話說的,憐民跟小的可沒關係,小的這日子不好過,還成日想您給我多發幾個月錢呢……」
他這話沒有說完,皇爺便伸手拍打了他的背:「慣的你,五百文不夠花跟你媳婦要啊,沒這個膽子了吧,你也就跟朕,我厲害!花你那五百文去吧,不長進的東西,呵呵!」
笑完他對自己的幾個皇子招招手道:「才想起來,去歲百泉山這一代為了養林今年是不許砍,只許他們弄些枯枝死樹燒用的,這老人家存了一年,又帶著全家開了小炭窯沒日沒夜燒,許等的就是這一場雪,好弄上幾個花用過年節,嘿!怪不得他們常說,政從來失於上,除舊易開新難,片刻不顧便走了前路了……」
幾個皇子做出受教的樣子,忽那不愛吭氣的五皇子便抬頭來了一句:「您要擔心,家裡庫房堆成海了,不若讓他們出幾十萬斤以減市濟平民就是,跟這幾十文的計較。」
這孩子自打舅舅沒了,說話便開始尖酸刻薄,還不愛搭理皇爺,嫌棄他沒有給舅舅找一個公道。
皇爺今兒帶幾個皇子出來也主要為他,他忙,一年到頭與孩子們相處甚少,尤其是老五楊英,這孩子如今從頭到腳都掛著炮仗露著信子。
五皇子說話不好聽,皇爺雖大卻也是個做爹的。
如此便耐心笑問道:「哦?你這辦法~確也不錯啊。」
二皇子便在一邊悠悠的來了一句:「五弟消息靈通,竟知道工部庫存。」
五皇子哼了一聲立刻譏諷道:「二哥你是譏諷誰呢?工部屯田下柴薪司做什麼的?他們庫里若沒有百萬斤的存儲預備著,武昌年武大人就該自己去南門趴著挨板子了!」
這眼見就不對勁了,六皇子想上前勸阻,不想大氅卻被人踩了一下,當下要摔,陳大勝一把把他撈起,在他耳邊小聲說:「讓他們吵,您甭管。」
等六皇子站穩,他們倆便一起後退兩步,一個看天一個看地。
二皇子當眾被譏諷,一時半會還反應不過來,等他反應過來滿面漲紅想說點什麼,卻萬想不到,皇爺卻說:「得,你做哥哥的今兒就讓著點兒,他跟劉幀治最親,人家死了舅舅了……」
皇爺說完,上來拉過楊英父子一起向前走,邊走皇爺邊問:「你這齣公倉減市濟民的策略從前也有,不過卻多用平糧價,糧價還能找到大商資源找補,可這碳倉,滿燕京就只有給宮裡預備的那一個了,這個沒有先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