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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真好,也是闔家團圓了。
第80章
火紅的炭塊在灶膛里發著紅光,陳大勝坐在鍋里,正在齜牙咧嘴的摸腰上一塊青記。
便是這樣的,每次都是這樣的,無論做什麼事情,不是得罪阿奶被敲,便是得罪娘子被掐。都是不能言語的苦楚,哎!且忍耐吧。
爹說的好,人麼,便是來這人世吃苦的,那不吃苦的便不是做人是做神仙了。
院裡,小丫頭隱約的聲音送了進來。
「奶奶,四爺的衣服針線上送來了,尹婆子說,今年家裡最後幾張紫貂都給四爺貼了里子了,就怪可惜的,人旁人家遇到這樣的好貂毛,都是襖子領兒用的,便是不做領子,做個暖脖也是好的。」
媳婦不緊不慢的聲音從窗戶下面傳進來。
「放這吧,就那婆子見天話多,你家老爺是個穿棉布的,再配個貂領兒?不倫不類的。你去跟老太太說,今兒就不過去了,叫灶上燙幾壺老酒,再燒幾個下酒菜都擺到西廂房去,一會子你們四爺出來,就去請大爺,二爺,三爺過來吃酒。」
小丫頭應了又問:「那?姑老爺請不請?」
媳婦又說:「咱家的事兒,喊他作甚?你~也說得對!就悄悄去說,莫讓人看到。」
小丫頭脆聲的應了離開,好像是叫四月的吧?媳婦兒說,這丫頭極聰明,恩,果然心思細膩,敢替主子周全,是個好丫頭。
等到外面寂靜無聲,陳大勝才隔著門問外面:「媳婦兒?還生氣呢?」
門外沒吭氣,歇了一會才道:「這麼點小事兒,我至於嗎?」
陳大勝無奈張嘴,呲牙摸摸腰上的黑青,就真誠的點頭讚美:「那確實,娘子向來大度。」
媳婦兒這次算是滿意了,也願意跟他說話了,她笑了一聲就問:「快過年了,咱乾爹不來啊?」
陳大勝緩緩呼出一口氣,往水下坐了坐了,媳婦兒給燒的水忒熱,卻不敢抱怨。
他拿著布巾擰了一下,蓋在臉上悶聲悶氣的道:「爹說,你的心意領了,他一身罪孽,就不享這人間福氣了。」
其實原話是,老夫一家都下了地獄,就憑什麼我在人間享福。
七茜兒愣了,好半天兒才說:「這樣啊!那皇爺給你假了?」
陳大勝蒙在布巾下的臉點點,又側臉大聲對外說:「恩!皇爺讓我過了元宵節回去,說是這幾個月辛苦了……」他想起什麼,語氣停頓了下,又側耳傾聽,感覺外面沒人這才說:「媳婦兒,等過了新年,家裡恐怕又要接旨了,爹說我要升官了,爹還說,讓人給你做新的誥命……」
門外靜默,許久,媳婦兒便發出好奇怪的一聲蹉嘆道:「這就從五品了啊?都說五品是個坎兒,你這也過的莫名其妙的,這才多久啊?」
陳大勝咬咬牙:「正五品,兩級。」
屋外又傳來笑聲,他媳婦兒倒也沒有狂喜,卻用輕快的語氣問:「你這人也是奇怪,升官的過程都與旁人不同,我還以為便是有爹看護著,少說你也得熬上三年資歷呢,你跟我說說,這次?你是怎麼升的這五品老爺?」
陳大勝輕輕呼氣,一伸手把澡鍋邊上的小酒壺提起來,對著壺嘴喝了兩口道:「不想說!」
堂子外又輕快的笑了起來,她說:「我把你衣衫偎在火盆邊兒上了,一會子我讓吉祥進來伺候,你有事兒吩咐他做。」
陳大勝忙問:「你生氣了?」
七茜兒卻在屋外說:「沒有呢,咱們老爺升官了,今兒啊,我就下廚燒幾個你愛吃的菜。」
陳大勝一把取了布巾,嘴角勾起來問:「你知道我愛吃什麼?」
七茜兒就有些不耐煩的說到:「肉唄!你可吃過啥好東西啊……」
說完她便走了,腳步輕若羽毛。
陳大勝無聲的笑笑,便心滿意足的合了眼,泡的舒暢,偶爾還伸出手去鍋邊揪一片早就擺在那邊的豬耳朵吃。
他便是這樣的,貧寒出身沒啥見識,就只認肉好吃。
可是吃著吃著,他又嘆息起來,對他而言,這次升官的事兒,多少就有些噁心了。
事情要從那瘋尼來了那天起說了,有多少個夜晚皇爺屋內歇著,屋頂瘋尼蹲著,他們七個果著寒風裡立著,還連著聽了幾十天的子夜四時歌。
四下里,他們管這個曲兒叫姑子發春歌。
今兒回來馬兒行的慢,他便聽到有人在身後哼哼那幾句魔咒……秋愛兩兩雁,春感雙雙燕……仰頭看桐樹,桐花特可憐,他嚇一跳,猛的回頭卻是小五胡有貴。
胡有貴一愣,接著自己也嚇一跳。
無人知道那情不移是為何瘋的,更無人知道,為何情不移非要說是皇爺殺了譚二?
明明是他殺的好麼!
全天下人都能猜忌皇爺,唯獨他們幾個不能,他們都知道皇爺是冤枉的,卻沒法替皇爺解釋,這事兒便有些噁心了。
如此,宮內睡覺的窩火,房頂的也窩火,他們這幾個果著的也憋屈。
幾十天過去了,那日他們半上午下值,路過一家茶館竟聽到裡面有人說書,說的是皇爺當年遇譚二與之飲酒交心,繼引為知己,便一起焚香結拜,發誓一起征戰天下共享富貴……
這書陳大勝他們聽過,皇爺偶爾出宮去喜歡的大臣家裡坐著,若賞臉留飯了,大臣們都愛點這一出給皇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