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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初冬,然而依舊會有飛蟲不知道在哪兒生出來,這邊有兩三歲數不大的小丫頭,正拿著拂塵來往架子,四處驅趕。
見主子出來,跟在常連芳身邊的親隨叫做常青的,便笑眯眯的指揮人給常連芳端來盆架,布巾,侍奉他洗漱,給他扎發,再把今日預備好的衣衫幫他套上。
院子裡人來人往,大家忙得都來不及跟他這個主子施禮,就收拾自己這當口,幾十條炸好的魚香噴噴的被端到了院子裡,被放置在了架子上。
常連芳納悶極了,就問阿青:「我說,咋都般我這個院子裡來了?」
阿青一邊幫他扎頭髮一邊說:「瞧您說的,不般到這個院子,難不成放外面?等著那些閒人這個抓一把,那個掰一塊兒?」
常連芳不在意的說:「那能吃多少?」
阿青知道自己家爺怎麼想的,便特耐心的與他解釋:「哎嘿~爺,您就知足吧,您看您,想睡到什麼時辰,您便睡到什麼時辰,這些事兒咱親衛巷的奶奶們早就給您操持好了,那是一點都不用你操心的……還能吃多少?放開了,不等開席能給您吃光了您信麼……」
他這話還沒說完,院外便傳來他親娘柴氏的聲音:「你家少爺是個傻子,他哪裡懂這個呦!」
柴氏到的晚,進院先走了一圈,想找個地方幫忙,結果壓根不用她,就喜滋滋的到了後院。
常連芳正扎發,也不能動,就笑著說:「娘,你咋到這麼早?」
柴氏被人扶著坐下,心情也是很好的說:「哎呦,做老常家媳婦幾十年了,我還是頭回這般省心呢!這還算早,要不是你茜兒嫂子在,我昨晚就住在這邊了,嘿!你這臭小子也是個有福氣的,比你爹那眼瞎的老東西可強多了,你看看你交的人,再看看他交的。」
這點兒,常連芳心裡倒是著實驕傲,他嗯了一聲,不能點頭便說:「那是的,茜兒嫂子向來能夠,也心疼我,就跟親的一樣。」
柴氏才不給包氏她們留臉,就嘲笑道:「跟親的一樣?你那倆親的又算什麼哦,哎……也是你娘沒出息,不懂這些中饋上的事情,這就見天吃虧。庫房都被人抖摟的養耗子了,兒啊,你是不知道呢,也不止你茜兒嫂子,才將我就去廚下看了一圈,見到你全子哥家裡那個盧氏了,人家,嘖嘖~就是這個!」
柴氏心悅誠服的豎起大拇指。
常連芳看母親表情誇張,便笑了起來問:「這麼厲害啊?」
柴氏確定點頭:「恩,是個母的就比咱家那倆強百倍!就可厲害了,兒啊,你可不知道,娘也是今兒才知道,這後廚的機關就多了去了,前些日子我還覺著那些大家奶奶要培養管事婆子,純屬自己找麻煩,而今我才知道,這裡面學問深著呢!」
戴好冠帽,常連芳就扶著自己的母親在院子裡的木架子周圍轉悠,偶爾抓個還燙手的丸子丟嘴裡,他這樣,柴氏也這樣,真走一路,吃一路。
這就是一對不拘小節的母子。
柴氏邊走邊跟兒子說:「娘今兒也是學到了,你盧嫂子就跟我說,甭看一個小小後廚,一捆十斤的菜去葉兒,那自己人看著幹活,能給你摘出八斤,能上十席綠葉配菜,就拿這丸子來說,那盡心的廚子五十斤肉餡子,能給你出這麼兩架子肉丸,那不盡心的呢,便是這肉丸在鍋里多滾下,一簸籮也多耗你二兩油……」
常連芳聽的啼笑皆非,就無奈說:「娘啊,咱家就缺這二兩油?」
柴氏恨鐵不成鋼的罵他:「你知道個屁,咱家一年上下吃吃喝喝,五萬貫打不住的消耗,這要是交到你茜兒嫂子手裡,你盧嫂子她們手裡,你信不信給她倆萬貫她至多花一半,剩下那一半還能給你置辦幾百畝地,來年能把這溫鍋錢給你翻兩倍去!
哎,這麼好的媳婦都到了親衛巷,哪怕給咱家一個都好啊,哎,咱就攤了倆家賊,你爹這次也是氣死了……算了,的虧你出來了,這邊日子好著呢,你且過著就知道了,也不是阿娘說,就憑你這群嫂子,憑你以後娶什麼樣兒的媳婦,只要嫁進來跟這些好人呆幾年,都能給你潤出香氣兒來……」
正說著,二十多個小廝便抬著巨大的筐子進院,常連芳扶著柴氏讓開,低頭一看卻看到全是瓜果梨桃。
他伸手摸了一個梨兒咬了一口,牙齒根兒瞬間一冷,便問:「這是哪家果行里的果兒,這是剛從窖里起出來的吧?這個天兒,這些東西可貴。」
初冬果子價格已經起來了,這一買十筐怕得不少錢呢。
也巧了,押送這堆果子的,正是陳家針線上的尹婆子,聽到常連芳問,她便笑眯眯的過來施禮說:「六爺,這是咱家初秋入窖的果兒,那時候存了不少呢,回頭這邊給大帳照秋里的果兒錢結帳就是,這一斤本地果兒至多也就幾文,不貴呢。」
常連芳的排序隨老太太那邊走,婢僕私下說他,便是棋盤院的六爺。
常連芳聞言愕然:「咱家窖?」
尹婆子笑道:「對呀,如今誰家沒兩口深窖呢,您這邊奶奶也命人打了窖,不過今年沒存東西,這些果兒是童三爺家窖里的,咱這次用的菜蔬都在大爺院兒里,冰窖在餘二爺家,咱家窖多,辦事兒就簡省。」
便是燕京大戶,也沒親衛巷子深窖多。
怕耽誤事兒,尹婆子說完施禮便走,走到那些架前,便有餘壽田身邊的大谷小谷,一個拿著大秤,一個拿著帳本,收了多少斤果子,便寫多少斤,等會席面要用,也得過人家手。是出了多少,誰拿了,放在哪兒也自有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