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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在臉上左右扒拉一下,吸吸氣,指著隔壁院子就使勁點點。
七茜兒心一抽,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勸慰:「孩子還小呢,長長許就好了。」
老太太又往身上點了幾處,最後憤然:「還有一身的傷,那!那也是個做娘的?我打發人去抱孩子,她還不給呢,說一大堆沒邊兒的廢話,什麼叫小孩兒胡鬧,她沒看住,不妨事?我去她個八輩兒祖宗吧,人家那是丁點兒都不心疼啊。」
七茜兒緩緩放下碗,又拿著帕子擦了一下嘴問:「那您預備咋辦?」
老太太就嘆息:「這我哪兒知道啊,你也知道阿奶沒見識,我就去問你江奶奶她們了。」
七茜兒詫異:「您跟她們說了啊?」
老太太點點頭,就頗有氣勢的說出一句對七茜兒而言,算作很震撼的話:「朝廷就那麼點人,泉后街便只有這幾戶,誰還不知道誰啊?也就咱家根骨薄,才剛跟老姐妹開始來往著。
你當只有你知道的機密事兒,其實許左鄰右舍早就知道了,人家不願意做壞人罷了。我自己不懂,就去求教比我懂的唄,我慢慢學,以後就知道怎麼做了。總不能每次都連累你啊,你還小呢,那邊再怎麼說也是隔房長輩,這個壞人啊就只能我做嘍。」
七茜兒心裡滿意極了,她蹭到老太太身邊,伸手抓住她的手拍拍道:「哎呦,我們老太太長進了呢。」
本來心情很不好的老太太聞言就撇嘴,伸手對著七茜兒後背輕輕拍了一下罵到:「個小遭雷劈的!瞎說啥呢?我,我幾歲我還長進,哎!生出這樣的玩意兒,奶就怕給你支撐不了幾年,好歹我再扛扛,看下一代吧,下一代爭氣你們就能脫腳,下一代不成,我就與你們爹商議一下,實在不成趕遠遠的,眼不見為淨吧,造孽了這是。」
挨了這下,胸中便是生了萬畝雜草,都瞬間被剃的乾乾淨淨,一下子天晴明朗了。
老太太是越活越明白了。
老太太罵完,自己也笑了,就繼續嘮叨她的事兒:「我說完,老姐妹們便氣死了,你敬奶奶就說,那老楊家的就是這個……」
比出小手指,老太太又不屑了一下。
七茜兒卻好奇:「敬奶奶?」
這是新來的夥伴麼?
老太太點點頭:「啊?哦,隔壁刑部巷的,你沒見過,改日來家裡了你便過來給人家行個禮,那是可爽朗一人呢,她家老大人跟老都督一個輩兒呢,咱邵商老臣了!現下你們敬大哥都在刑部公幹呢,甭看就管了個司門部,那也是實權地方!雖咱家交朋友只看品行不看官兒大小,又不是市儈人,對吧?
我說那兒了?哦!你們敬奶奶說,他家三房文氏的父親,早先在邵商便是出了名的酷吏,她家那性兒那是祖傳的。可你祖傳便祖傳,祖傳到我陳家,我老太太就不高興了。哈!從前我還覺著喬氏多能夠呢?孩子她都護不住,倆隻眼睛就是一對瞎窟窿。」
七茜兒也不插嘴,端起一碗羊羹,拿著勺兒邊吃邊聽老太太嘮叨。
到了老太太這個年紀,她未必在意你手裡的錢兒,她在意的是她說話有沒人聽,有沒人理解憐惜她的不容易。
就誇獎著,憐憫的,一起憤怒著,你就是她心裡最好的崽兒。
「……後來戶部巷子的鐵太太就說休了喬氏,你徐太太就說,一個妾還值得休了?那鐵太太就說送廟裡,快算了!廟裡不要錢啊?咱錢兒大風颳來的?回頭四傻子再跟我好瘋?我可不給老四養娃兒,等有個好歹的,長大了人家親爹親娘又是一家了,我是出錢出力又落埋怨……你奶沒那麼傻對吧!」
七茜兒點點頭:「您說的是。」
老太太沉重的嘆息了一聲道:「還是你江奶奶見識廣,她就說,從前宮裡管著規矩的老宮人出來不少,花點銀子,就找個人管束著就得了,沒得一個妾室走東家竄西家的,這不,我讓吉祥京里找你爹去了,回頭就有信了。」
七茜兒頓時詫異,眼睛瞪了好圓好圓的看著老太太,您,您這是跟著一群什麼人玩兒呢?
老太太還生氣呢:「我家的孩子,能讓個芝麻綠豆當玩意兒耍了?這是每天送上門給人當菜,還不帶給人斷頓的,不耽誤飯點的給人送去?」
七茜兒點點頭:「您說的是。」
老太太自己養的脾氣好,想發泄就去轉手串,她又轉了幾圈才說:「就算我不心疼喜鵲,外面人說起,也都是老陳家孩子挨打了,沒得你們生了孩子再給人小看了……」
正說著,一月就進來稟二奶奶的母親董氏來了。
老太太忙讓人請。沒多久董氏就眉開眼笑的進來了。
七茜兒起來與她見禮,又親搬了椅子請她坐。
許是辦了大事兒,董氏看左右無人便在老太太身邊低聲道:「給您捎了消息了,就這幾天兒,您就等好信兒吧!」
七茜兒奉茶的手滯了下,便問:「什麼好信兒?」
這話說完,倆老太太便一起擺手攆她:「你玩去吧,不關你的事兒!」
哎呦,這是耍著自己的玩兒呢,巴巴把自己喊來了,又攆走?
七茜兒無奈,轉身離開院子就去了張婉如那邊。
走到門口就聽到老太太又喊了一嗓子:「茜兒啊,把你爹送來的羊羹給你弟妹提點過去!」
董太太就在屋裡哈哈大笑:「她不吃,您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