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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青嶺聽她這樣說便笑了,他好奇那鏊鍋便伸出手也想嘗試一下。
七茜兒就把竹片遞給他,又搬了板凳坐在他身邊。
將餅成功的翻了個面兒,佘伴伴笑眯眯的說:「誰說這樣不正直了?那些歷史上的清官,小娘子卻知道幾個?」
七茜兒想了下便說:「也~知道的不多,不過是孫叔敖,西門豹那幾個罷了。」
佘先生讚許的點點頭道:「恩,倒是看了幾本史書的。」
七茜兒剎那面紅,她腹內那點兒墨汁子,還真不敢在這位面前顯擺呢。
佘青嶺對他乾兒子周圍的人,總是會多出幾分耐心,便慢慢與七茜兒解釋道:「你所知道的清官,也是前幾千年來出的稀少幾位,就拿孫叔敖來說,他官拜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任期飽受顛簸更是三起三落,他品德高貴,一生清廉,他死之後家裡窮的竟然棺材都買不起,如此後世人才將他奉為清廉之首。」
七茜兒點頭:「是,史書上便是這樣寫的。」
佘伴伴卻輕笑道:「可是,咱們這些做官的看事情,卻與你們不同的。除清廉這件事,你可知在公孫敖任期,他在朝堂之上一直推行的幾項惠民策略?」
七茜兒一愣,到底是搖搖頭,在這位面前就不要丟什麼書包了。
佘伴伴用竹片敲著鏊鍋道:「公孫敖任間推行以民為本,寬刑緩政,止戈休武,農商並舉等策略,在他任期之內,對於水利方面更是有所建樹,為後世黎民百姓也是存下了萬世功德的。
可咱們後人若是只讀書不做官,便不會明白他的為難,他這官卻做的相當不易的,寬刑傷及政體威儀,止戈觸及武人利益,他在任期間,又在鑄幣與水利上多與戶部,工部相關的官員多有啃伴,便引出官路忐忑三起三落……」
許是真的吃的多了,佘伴伴到底扶著肚子又站了起來,一邊繞著院子溜達,一邊把七茜兒當成兒子教導說:「做官不是這樣的,你還是看戲文太多,那清官,名臣,英雄,小人,奸佞,酷吏,都是後人評說。
你可知多少功利市儈,起初也都是一腔熱血,滿腹惠民志願?甭管能不能入凌霄閣,凡舉做官的也要從最低的位置,一步一步向上攀爬。只絕望的多了,便慢慢的都變了。誰人又不想流芳百世?誰又不想得帝王喜歡?做官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不管後世人根據什麼結果去評說,而從官的角度去評判官,老夫想,那才是最準確的。
評判一位官員,要於他主政這斷時間管理的地方,加之天,地,人,各各方面去分析他所作出的舉措才是正確的評價。你要知道,聖人都說天地君親師,排到第六都沒有說民,可見民之苦,之悲,之難!便是清官百般努力,往往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君王歡喜黎民百姓就未必歡喜,黎民百姓歡喜,朝堂百官未必歡喜……」
佘伴伴說到這裡,就扭臉去看七茜兒的表情,發現她不是滿面困惑,卻是若有所思,便滿意的點頭繼續道:
「依舊以孫叔敖這位清官來說,在《列子說符》當中有提,昔日有狐丘丈人謂,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惡,祿厚者,怨逮之。爵位,權利,俸祿這些都是做官的迴避不了的東西,就連孫叔敖本人都無法否認這些。
然他三起三落之餘,卻依舊將自己想做的事兒都做到了,那麼我問你?除了靠著自己本身的能力,他還需要做什麼事情來實現自己的目的?而做這些事情,靠著帝王的信任及寵愛卻是遠遠不夠的……事實上,君王與諸大臣的關係,往往卻是合作的,若他們相互制約威脅,哼!王朝便危矣……」
七茜兒聞言站住,一個人想了很久,她畢竟是前生一切生活就只在泉后街,讓她去思考這種深層的意義,她便真的想不出了。
不過,這也不出佘先生所料。
佘先生坐回矮榻,合眼的聽著外面的喧鬧,一直聽到那外面的人恍惚是進了院子,他才睜眼,剛端起茶水,便見七茜兒才慢吞吞的過來,又認認真真的與佘伴伴行禮道:「爹!兒實想不出,您教我吧!」
這份厚臉皮也是夠了!
佘青嶺一口茶水噴出,捂著額頭就笑了起來。他想,勝兒便古怪至極,怎麼他娶的這個更加的難以言說。
從前他便覺著這小媳婦一身古怪勁兒,仿佛是誰也看不起的,甭看她現下滿身榮耀都是從自己勝兒身上來的,偏她就理直氣壯,認為自己就有駕馭這些事兒的能力,甚至佘先生都看出來了,這小媳婦不跟著自己勝兒,其實走哪兒她都能過的很好,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也就有這份傲氣勁兒。
現在麼,再加一項,這還是個死皮賴臉的牆頭草。
那從前霍家的事情,他也不是沒有查過,就無論如何想不出是什麼環境才能造就出這樣一個人?
終是肥水不落外人田,看勝兒面子,後來他也就沒有深究。
他今早就來了,也什麼都說清楚了,陳大勝更是一口一個爹,老太太是忙來忙去,也是一口一個兒,可這臭丫頭偏就當沒聽到,好麼!現在求著自己了?她卻來喊爹了。
佘先生笑完,就指著七茜兒道:「我勝兒剛開竅,你以後可不能欺負他,你啊!還是讀書少,根子薄,以後不要死讀書了,要腦袋活泛些才是。」
七茜兒再次臉色漲紅,到底親自去倒了一杯茶,跪著高舉過頭認真的說:「知道了,爹!您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