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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萬霖喃喃:「難不成不對麼?」
老臭嗤笑搖頭:「不對呀,大部分的事情就從來不是這樣的,一切皆凡人妄念,他們就杜撰出戲文里的正義騙自己。
你記著,皇帝老爺是個看戲的,人家就款款坐在台下,看你爺,看你爹,看譚守義,看我,看生旦淨末丑在那抖機靈,誰有什麼絕活,誰有什麼本事,人家是一清二楚,對他而言,一台戲,紅臉白臉那還真是少了哪張臉都不成的。」
佘萬霖難以置信的看著老臭:「你是說,譚家此事,皇爺未必追究?」
老臭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伸出手摸摸他腦袋道:「好兒!你說的沒錯,皇爺未必追究。」
這都要反了啊!
佘萬霖就無言指指密道,他不知這裡有多深,又有多少謀反的罪證,都到這個時候了,皇爺還不追究?
老臭卻十分理解的笑道:「唱戲才有個結局呢,追究早晚是要追究的,可是從政事上來看,目前時機不對,天下這齣大戲皇爺不覺著要唱完了。」
佘萬霖困惑:「怎麼說?」
老臭輕笑:「如皇爺想動金滇,一般要做三個準備,一儲備大量低級官吏,一旦金滇亂起,譚派官員悉數倒台,這些官吏能迅速入滇平穩局勢,安穩民心。
二來,皇爺對譚家多有恩澤,皆因譚家懂事,並未在緊要關口與朝廷索要軍餉,還有各地遇災後的救濟錢糧,譚家從來自給自足,我是說,比起找麻煩的各地布政司,譚家省心,人家也在金滇坐住了。
總而言之,甭管是什麼手段,這般多的異族是畏懼譚家軍的,哦,最重要一條,譚士澤!」
佘萬霖此刻表情倒是平靜了,他盤算了一下問:「那要按照皇爺的打算,動譚家也得十年後了?」
老臭點點頭:「該是如此吧,皇帝不難?就數他難,這天下四方,要錢的地方太多,掣肘的地方也多,金滇自古麻煩,有譚家坐鎮,不知道省了皇爺跟朝廷多少事兒。
最起碼,其它郡州皆是與朝廷訴苦,人家老譚可是從不給皇爺找麻煩,甚至人家稅金年年都給足了,你說,天下那麼多麻煩不斷,皇爺何苦先動這裡?
須知,只要動金滇,我大梁前十年積攢的國庫銀子,怕是都要折在這裡或許還不夠呢!」
佘萬霖譏諷:「皇爺不知養虎為患麼?」
老臭看著外面人仰馬翻,狼狽乞命的譚家甲騎道:「你皇爺壓根就沒看得起過譚守義,不止譚守義,自譚士澤死了他家憑是誰,若不是譚唯心是譚士澤的兒子,皇爺照樣看他為爛泥。
你就想想譚守義那老頭今年多大了?還能折騰幾年?待他一死,不論譚唯同,還是譚唯征,甚至譚唯心~他們哪個能支撐起譚家?支撐起金滇?平穩過渡才是皇爺百年大計,是不費一兵一卒的上策。」
佘萬霖深深呼吸:「臭叔,那譚士澤真的跟皇爺這般好?」
老臭笑了起來:「人家死了啊!人這輩子就是再壞,心頭也有一兩個得意人放不下的。譚士澤與咱皇爺那份情誼,這個你阿爺都比不了,人生關鍵時候你爺不在,人家在。
而且譚士澤沒瘋魔之前,就真的很好,皇爺想給他留個後,留個香火,也是想給自己的良心一個交代,畢竟他被父兄壓榨,皇爺從來同情,可出手相幫~是沒有的。」
所以天下最沒良心就是皇帝麼。
佘萬霖垂下了頭嘀咕:「那,金滇的百姓呢,那些冤死的,那些孩童呢?」
老臭伸手給他蒙上臉道:「早晚是要管的,可天下一盤棋,如今下的又是盛世譜,甭管那顆棋子兒冤不冤,它得給整個棋局服務,這便是皇帝心,寒涼寒冷,可冰層之下未必不暖,人在世上百般為難,他看天下一齣戲,我們就得粉墨登場好好給人家唱。
想開點吧,回頭你跟你家娘娘商議下,就怎麼的,也別承認你來過金滇,這是我的事兒,永遠別告訴旁人你認識我,記住沒?
我真的要走了,今日這些證據,你就只當不知道,這天下,怕是只有我親自送到燕京,送到皇爺面前,他才能相信譚家要謀逆了。」
隨著最後一面營牆倒塌,霍七茜總算發泄完了,期間無數次回頭確定兒子在哪兒,現在打完了,她就立刻找到了兒子的身影走過去了。
佘萬霖站在原地發呆,看娘親過來了,就很是難過的挎下肩膀。
自己的孩子,高興難受做娘的一眼便知。
如此,霍七茜便想摸他的腦袋,可惜卻是滿手血腥,她又收了手問:「我兒不高興?」
安兒點點頭,又抬頭說:「阿娘,臭叔說,便是把譚家謀逆證據擺在皇爺面前,如今時候不對,皇爺未必動手。」
霍七茜點點頭:「恩,那些人早歪了的心腸子,能這般做也不稀罕。」
佘萬霖卻看向那些新刀說:「可,我卻不想這世上再有這樣的人了。」
他眼裡滿是屍骨堆滿深淵,被無窮販賣的孩童,城牆邊緣流離失所的老丐,吊在空中死不瞑目的小寶,皇爺不在意,老大人們不在意,可他在意。
霍七茜看著長大的孩子,忽就笑了,她就摸摸兒子腦袋說:「我的兒大了,有為難了,莫怕!你娘我來這世上,第一個念頭便想,這世上若有什麼招惹我兒不快,那娘便與你悉數趟平了,皇爺說時機不對,那咱就逼著他對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