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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謝六好他們屋頂也是不趴了,偶爾看到不對才會飛下房頂去幫幾刀,又被婦人們滿是厭惡的攆走。
實在沒辦法,就都盤腿坐在屋頂,支著下巴腦袋隨著五彩繽紛的襖裙來回動……表情是統一的,也是生動的。
他們呲牙後仰,呲牙護蛋,呲牙捂臉,呲牙把五官擠在一起,呲牙鼓出大鼻窟窿呼扇氣兒,腦袋就僵直的猶如架在磨盤上,一圈一圈一圈……過去了呦,跑回來了呦,又拖走一個啦……又過來了啦……
還有趙二奶奶繡鞋飛了,李太太金簪子掉了,一輩子腦袋朝下都看不到的奇景,今兒是看到吐,還有那齊家姑娘眼神那是真不好,拿著棒子早就蹦出去了,就哭著一個人敲了半夜的樹幹?
這咋沒人勸呢?
勸,不可能了,不知道哪位婦人忽然發現,這些惡客拿著的武器,那也有鑲金嵌寶石的,甚至他們身上掉出來的暗器袋兒,一打開,好傢夥,十足真金金錢鏢?
如此便開了地獄的閘門,便是奶奶太太們無所謂,婆子丫頭小廝也不能放過這種發財的機會,便更加賣命跑的比誰都積極。
那邊好不容易來了個惡客,看一個撕心裂肺哭嚎,穿著粉裙的女鬼正在沒命打樹,嚇的轉身就走……走沒幾步膝下一軟,後腦勺便是無數下,還有惡魔的手在他身上一陣翻動,等他迷迷糊糊清醒剛想看下人間,鼻翼一陣烤肉味道,腦袋便又是一悶棍,這,這是地獄麼?
頭雞打鳴的時候,又有落單迷路的一位手持寶劍,滿面都是驚喜的抬頭,他繞著泉后街走了好久,終於找到線客指的地方,三禮學堂。
他就想,媽的來晚了跑錯了!點子都在這裡呢,就是這裡了,老子可算趕上了……
可,咋就不對勁兒呢?那麼些兄弟出去了,這裡面還有老供奉呢?這都天要亮了,可人呢?
不是應該滿地慘叫呼救,最起碼也得有個打鬥的痕跡吧?
不對!肯定不對!
本想上前的腳悄悄後挪,這人慫著脖子沒退幾步,借著清晨逐漸稀薄的霧靄,他就隱隱約約看到了許多的人,隨著接近,越來越清楚……那一刻,他便看到下半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噩夢。
幾十位衣著狼狽,花紅柳綠,披頭散髮,妝容驚悚,不是血盆大口,就是血盆大口還目露凶光婦人,瞧見他,就一個個驚喜了?
她們看著自己,還滿目貪婪的在那邊?
分贓?
人更近了,更近了。
這位便聽到這群女鬼說,這是我們吏部巷看到的。
屁!這是兵部巷的地盤。
鬼咧,咱們工部巷子下的套子兒,這是我們工部巷的。
傻子,你那套兒呢?
這人拿著寶劍的手滿是汗,他無辜的左右看著,就像個走失在街巷離了娘親的小可憐,心想,這些人,是,是來吃我的麼?
然後,他就看到她們齊齊舉起各色兇器,搗衣錘,鐵鍋,銅蓋,笊籬~五官扭曲猙獰,撐著大嘴衝著自己喊著:「是……我們……的……」
還是要吃我的……
這人丟了寶劍,慘叫一聲扭頭就跑。
攆了一段路,實在追不上張婉如對著遠處吐了一口吐沫,十分江湖的罵道:「艹了個蛋的,算你跑的快!」
這話絕對是跟昨晚惡客學的。
她剛罵完,打更歸家的幾個和尚排著隊從泉后街門口走過。
打更的鑼噹啷落地,幾個和尚大叫一聲佛主呀~轉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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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婉如驚愕扭臉與自己娘親對視,娘倆都在晨光中嚇了一跳,各喊一聲~嘢!!
就屬實嚇死人了。
慶豐城內,驚飛的和尚終於喊起了夢中人,有無數人敲著銅鑼撕心裂肺的喊著:「歹人襲城!街坊幫忙!歹人襲城……」
天明壯膽,無數人從家中走出,拿著傢伙集結成了隊開始尋找。
這是戰後沒幾年呢,家家也有防身的武器預備著,民間民風依舊彪悍著,尤其是慶豐府,哪回打燕京不是先揍這邊,時候久了,燕京人都愛說慶豐府人難斗又賴,
而現在,半城壯丁往慶豐府衙擁擠,到了近前才看到那邊已經是滿地屍骸。
咱大梁朝的官員可比前朝仁義,昨晚慘烈,硬是不敢發聲怕驚動百姓添亂,打了一夜都是無聲無息的。
那一看衣裳老百姓也知道幫襯誰啊。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打,這街坊拿著傢伙就要齊齊的上去。
攻打了半晚府衙的江湖客見勢不妙,被迫撤退。
幾個慶豐府的衙役趴在屋頂四面看了一圈,對衙內喊了一聲:「老爺們!可以出去了……」
這話音才落,就有被鬆綁的幾個老爺,頭套都脫了,就滿面是淚的哭喊著娘呀,還有媳婦的名字,孩子的名字往著泉后街那邊去。
這世上並非都是沒出息的爺們兒,昨晚襲擊府衙是大頭,這群坐班老爺隨便出去哪個都是人質,偏偏他們不安心家裡,都是想出去拼了的。
無奈,慶豐府尊只得讓人捆了他們看管起來。
這一夜心內刀砍火燎燒,總之是萬念俱灰的。
這會子是沒人攔著了,這滿慶豐府的人就看到一群青袍老爺鬼哭狼嚎往那邊滾,剛滾了半路,又從燕京狼狽的來了一大群車馬。
這群老爺們也喊著娘名齊齊到達泉后街,還未來至近前,就瞧見那邊里三層外三層的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