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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兒忽抬頭,瞪著自己爹大聲道:「我要祖祖!我要阿爺!」
陳大勝哼了一聲,抬臉對春分又道:「去把我大哥喚來,讓他再拿馬鞭過來。」
「爺?少爺還小……」
「快去!」
根奴兒慌張極了,哭喊著:「不去,不去!爹不要,爹爹……錯了,再不敢了!」
人安兒卻堅強,也不哭了,就對著陳大勝喊:「我不要你了!我跟阿爺走……京里去,我不要你了!」
陳大勝笑笑,一手抓住一個孩子來到山腳下,怕街里聽見,怕孩子壞了尊嚴,他就走的遠了些……
倆孩子一路掙扎,不動錯的說錯了。
陳大勝冷笑:「不裝了,你們娘說的沒錯,就聰明著呢!啥也知道著犯錯兒,今兒沒阿爺,也沒祖祖救你們,只有你們倒霉的爹!」
他走到一處平坦的地方,將孩子拽到自己面前認真道:「我知道你們聽得懂,深了,爹也不跟你們深著說,你們小,我不能打你們,就只能代你們受過,記住沒!
我才將數了,那老伯身上有八條印,我沒教好你們,就加倍受罰,替你們受教訓,你們伯伯要打我二十下。」
陳大勝說完,跪在當地,伸手脫去上杉,露出一身紮實的肌肉等著。
倆孩子這次嚇壞了,就小小的依偎成一團兒,嘴唇都嚇哆嗦了。
陳大忠是跑著來的,身後跟著要跑斷氣的春分。
人到了陳大勝面前,他還沒開口,陳大勝便一擺手道:「哥,話說一千遍都沒用,跟咱們從前上殺場一般,見一次血就懂了,他們早晚長大,早晚頂門立戶成個爺們兒!咱家人丁單薄,咱們這一代不費勁兒,費勁兒的反倒是他們,怕~就怕一代人死在土裡白糟爛了,您是長兄,是族長,這教訓您得立起杆兒來。」
陳大忠無奈,看看倆蘿蔔頭兒就嘆息:「這才多大?你想教子有的是你的功夫,再緩緩,讓孩子們再長長,該懂的,早晚就懂了,誇張了老四,你先起來!」
陳大勝指指那邊橋頭:「哥,你先看看那邊,看那老伯身上再回來說。」
陳大忠雙手叉腰,無奈折身回去看了一次,又滿面震驚的回來跟陳大勝說:「他們幹的?這才多大點兒?」
「啊!說的是什麼!」陳大勝無奈,一抬手從後腰取出一本春分拿回來的,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家訓,他翻了幾頁,總算找到一個合適的,就認真默讀,最後對著兩個已經傻了的孩子道:
「我兒!你們今天做了錯事,本該挨罰,卻因太小,你們的罰爹受了,可有些道理,一會爹念,你們要跟著記住,要一輩子不能忘,記住沒?」
倆孩子滿眼惶恐,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陳大忠無奈,看看橋那邊,到底從身後取出鞭子,再三確定問:「真打?」
陳大勝點點頭,眼神堅定:「打!做人呢,根不能爛,根爛了,就怎麼教都回不來了。」
陳大忠無奈,終於提起鞭子認真對兩個孩子說:「你們今日做錯事,欺辱了弱小,欺負這個詞你們不懂,卻要記住,你們錯了!明白了麼?」
安兒終於嚎啕大哭起來,他攔在大伯面前哀求:「不打爹!不打爹……」
陳大勝眼角總算露了笑意,一伸手他把孩子們攬在懷裡說到:「哥,打吧!有用,他明白著呢。」
如此陳大忠一閉眼,到底是一鞭子揮了出去。
那鞭很響,落在皮肉的上面很疼,老陳家上一代損命換回來的前程,子孫後代怎敢怠慢,想明白弟弟的心思,陳大忠就真的下手打了。
然而這一下,卻實實在在抽在了老太太的心上,老太太沒有出去,就捂著自己的嘴,那麼不愛哭的人此刻就疼的撕心裂肺。
七茜兒吸氣,就不斷在心裡檢討,只覺著那一下也抽在自己魂魄上般,她也疼,也萬萬想不到,陳大勝會這樣教孩子。
自己的安兒,總算活的齊整了,爹該給的,今日總算是給全喚了。
想到昨日,七茜兒也捂著心口,大口呼氣,大滴掉淚,無聲無息哭的那叫個暢快。
那遠遠的百泉山上,隨著一鞭一鞭的抽下,陳大勝端端正正的背書聲就響了起來:
「後代子,聽教誨,勤讀書,知孝悌……凡做人,在心地,心地好,是良士……譬樹果,心是蒂,蒂若壞,果必墜……(節選王文成公卷二十)」
遠遠的暗處,江太后伸手拍了皇帝兒子的後背。
武帝楊藻捏捏鼻子,沉默的跟著自己娘悄悄離開了。
走了一會子,他家老太太語氣有些得意的說:「兒。」
皇爺愣了下看向老太太道:「母親?」
老太太對他笑:「她把你教的很好。」
武帝點點頭:「啊,比這個,還要嚴厲些呢。」
老太太有些感慨道:「那老東西,可沒有這樣的耐心樣兒。」
武帝語氣不掩羨慕道:「恩,我哪有這種好爹呦。」
第180章
陳大勝挨了二十鞭子,真是鞭鞭破肉一背血,好巧不巧天降細雨,他背上便血糊糊一片,嚇的他倆兒子就覺著他要死了。
安兒是連續竄稀三日,夜裡失驚還尿了炕。
根奴兒也好不到哪兒去,每晚都要哭醒一次,要陳大勝抱著睡才可以。
頭一晚,倆孩子是哭到熬不住睡著的,第二天又醒的早,就眼巴巴的守著自己爹一動都不敢動,小手也學會摸他的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