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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收回手,道:「嗯。」
南苑還一如以往,屋檐草木上都積了一層雪,容虞從馬車上下去的時候, 阿雪正站在南苑門口拿著掃帚,對著她和沈映咧開嘴笑著,牙齒就像雪一樣白。
他似乎天生長了一張笑臉,他們倆下去後就上來朝他們行了個禮,他不會說話,動作做的卻很標準。
容虞看了他一眼,正好同他的目光對上,還未等她移開目光,阿雪就又沖她笑了起來,有些靦腆,臉頰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眼睛像個小月牙。
沈映拉著容虞的手走進去,剛進去下人就迎了上來。
房間裡燃好了炭與薰香,沈映進來朝旁邊隨侍的小丫頭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抬眼看著容虞問道:「冷不冷?」
容虞搖頭,道:「不冷。」
沈映走近她,握住了她的手,低頭道:「手都是涼的,冷不冷……」
沈映的話音頓住,容虞的手雖然纖長白皙,不過和一般閨房小姐比實在算不上細嫩,但此時,小巧圓潤的指尖上,在小拇指的夾縫裡細細看過去,有一塊暗紅色的污跡。
容虞順著沈映的目光看了過去。
像是一把巨大的斧頭猛然間劈開神智,心臟像被抓緊,她沒想到自己會留下這樣的痕跡,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驚慌,但她還是瞬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面色如常的同沈映對視。
她不能表現出絲毫的異常。
沈映很聰明,她稍微露出一絲不自然來,沈映就能意識到不對勁。
容虞把手從沈映的手裡抽回來,面無表情道:「我是真的不冷。」
沈映不語,茶色的眸子同她對視著。
容虞眨了眨眼睛,問:「是因為我又殺人了,所以你不高興是嗎?」
沈映沉聲問:「因為什麼。」
容虞垂眸看著自己指甲縫中的血污,道:「我那個丫鬟,我殺了她。」
「她幫大夫人做事,還搶走了你給我的玉佩,我很生氣,就把她殺掉了。」
她說的輕巧,沒有一絲愧疚,這才是容虞該有的樣子。
「那個琉夏?」
「對。」
容虞勾起唇角,眼睛裡有些雀躍,似乎對自己的做法很滿意,她繼續道:「不過你放心,在她死之前,我讓她把我的東西拿回來了。」
「把屍體放在哪了。」
「埋在南邊的那座山上。」
沈映抿了抿唇,繼續道:「除了她,你還殺了別人嗎?」
容虞想了想,道:「你是說什麼時候,這個月我只殺了她一個人,上個月有別人。」
沈映沒有回答她,沉默的看著她。
那種眼神容虞最熟悉了。
她每一次看見都覺得自己像要窒息一般,她會覺得害怕也會覺得難過,她甚至想蓋住沈映的眼睛,只要她看不見,沈映對她就永遠是溫和又包容的。
但此刻,她坦然的面對這樣的目光,開口:「怎麼了,你又要管我這些嗎?」
「我不管你。」
「但你得知道,如果這件事本身就讓你覺得痛苦,那殺人就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容虞回答:「我不痛苦。」
沈映動了動唇角,對容虞的執拗毫無辦法。
如果容虞僅僅是殺人,他並不會覺得有什麼,可容虞常做的是虐殺,她在一種畸形的殺戮欲中獲得滿足,這本身就是一件危險的事。
容虞垂下手,拉住了沈映的袖子,道:「我明天就看不見你了,不想跟你因為這些事情不開心,你可以不要生我氣嗎?」
她的眼睛帶著愛意還有乞求,沈映從來都無法抗拒。
謹歡從外面敲了敲門,道:「殿下,胡大人求見。」
房間裡的對話被打破,沈映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道:「不生你氣。」
「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會回來的晚些,你有什麼要求就跟小薔說。」
容虞皺眉,不太開心,想要留下他:「你怎麼又要走。」
沈映本就是因為送容虞才過來的,他也並非是一個色令智昏的人,捏了捏容虞的臉頰便道:「避免不了,我會早些回來。」
容虞哦了一聲,有些失落道:「好吧。」
沈映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出了門去。
容虞一等就等到了亥時,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總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在這裡待著,所以等待的每時每刻她都覺得煎熬。
沈映為什麼還不回來?
沈映出去了會不會聽說什麼?
她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生平第一回 感受到了坐立難安的滋味,她讓小薔退下了,房間裡一下午就只有她一個人。
待到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容虞打開門,讓小薔送水還有衣裳進來,她要沐浴。
小薔心下有些疑惑,因為以前九姑娘在南苑住那幾天的時候,每日都是等殿下回來再沐浴的,今天怎麼和以往不太一樣。
她沐浴之後,穿上了件衣裳赤腳走了出去,然後上床,躺在床上等沈映回來。
剛過亥時,木門被吱呀一聲打開,沈映走了進來。
外面又下雪了,他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的雪,然後脫下了沾了雪花的黑色大氅。
房間裡只有一盞油燈在孤獨的亮著,他朝里看過去,能看見女人眼睛緊閉著,側顏恬靜又美好,柔軟的長髮散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