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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問:「你袖子裡有刀,為什麼不反抗。」
容虞答:「沒有必要。」
很長一段時間之內沈映都不明白,為什麼容虞會說沒有必要去反抗。
如果她忽視世界上的愛與善意,那應當對惡意很敏感才對,她應當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她應當有著狠辣的手段去報復那些膽敢欺負她的人,她應當會覺得世上所以對她展現恩感的人都不得好死。
可是容虞沒有這樣,除卻少數情況,她一直都是逆來順受的,他所知的,少有的幾次鮮血淋漓的報復也並非是因為她自己,而是因為她死去的母親或者是因為他。
後來時間久了,他才意識到,容虞的確不愛別人,但她也不愛自己。
所以她才會說,沒有必要去反抗。
因為自己,並不重要。
第十五章 「既然瘋了,那就算了吧。」……
容虞推開郡王府大門,府里還依舊如同以往,細細的聽過去,還有孩童們嬉鬧的聲音。
她轉身關上大門,裡衣早已被汗透。
剛剛回到小院子沒多久,容畫身邊的小丫鬟就派人送過來了幾盆時令水果,說了一些諸如方才是她太過衝動之類的話。
瞧那樣子大約是冷靜下來之後又怕容虞去報復她吧。
琉夏多少也聽說了一些方才的事情,她雖然心有怨懟,但她知道自己什麼都改變不了,只得默默的去讓人燒些洗澡水,然後給端過來。
「……姑娘,六姑娘她…太過分了。」
「她怎麼能讓您自己一個人回來呢,萬一路上遇到什麼歹人那可怎麼辦。」
洗過澡,琉夏站在容虞身後細細的幫她擦著頭髮,小心的提議道:「姑娘,可容奴婢說句大逆不道的話?」
容虞:「說。」
琉夏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才小聲的帶著埋怨道:「姑娘,反正郡王府待您也不好,要不您…您跑吧,奴婢跟著您!」
「這些年奴婢雖然攢錢攢的少,但是多少也有點,再加上姑娘您自己的,足夠生存了。」
偷偷去個遠離上京城的地方,她可以繼續照顧姑娘,或許她們也可以在一個小鎮上開一個小鋪子,賺不到多少錢但是足夠生活,以姑娘的姿色肯定有許多人喜歡,到時候姑娘再挑一個自己喜歡的嫁了,安安穩穩的相夫教子,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她們可以在那個小鎮上好好生活,小橋流水,一定連時光流逝都是美好的。
可容虞說:「不必。」
琉夏動作頓了一下,道:「……為什麼呀,姑娘是覺得跑不掉嗎?」
「還是說…您捨不得沈世子?」
為什麼?
容虞看著鏡中的自己,面無表情的臉竟然試著僵硬的勾了下嘴角。
這大概算是個笑容吧,漆黑的眼睛裡流露出期待還有躍躍欲試,唇角勾起一個弧度。
但是又十分不自然,就像是一個精緻的人形木雕,被僵硬又潦草的改了表情。
「不是哦。」
「郡王府可是我的家,我得一直留在這裡。」
琉夏看著鏡中精緻美艷的美人,握著木梳的手漸漸收緊,那股熟悉的詭異感再次翻湧而上。
風從敞開的木窗橫貫而過,盛夏之下,琉夏卻覺得冷意漸漸攀升。
八月已經過半,今年的夏格外的燥熱,距離七月二十七那天,已然過去了十幾日。
那天是白傾的忌日,府里正熱烈的舉辦著大夫人的生辰宴,沒人提起那個死了七年的女人。
她仿佛已經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死亡帶來的是遺忘,縱然她曾經多年風華傾世,最終還是孤獨的被人忘卻。
有人說過,真正的死亡是世上再沒人記得。
可容虞一直沒有忘,又怎麼會允許別人忘呢?
七年了啊。
容虞關上木窗,陽光投進來,砸下斑駁的陰影,她坐在床上,打開了那個紅木匣子。
一個白玉簪子,一小節繡了半朵牡丹的布料,一張疊的四四方方,已經泛黃了的紙張,一塊色澤瑩潤的玉佩以及一塊繡著白鶴的帕子。
和那天掉出來的東西一模一樣。
容虞沒有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只靜靜的這樣看了半晌,不去碰它們,目光貪戀的落在每一個東西上,細細的描繪著它們熟悉的輪廓。
半晌,她收回目光,然後慢吞吞的重新合上了匣子。
——娘不是不要你了,只是娘無法再繼續活下去了。
——再過半個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娘答應每年都會陪你過的,就算娘走了,在那一天你也要相信,娘會回來陪你。
今天是八月十三,是她的生辰。
母親會回來看她。
容虞把木匣子小心的放在枕頭旁邊,她坐在床邊,看得出來心情很好,向來麻木的臉上竟然少見的出現了些許靈動。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細碎的陽光砸下來的地方,慢慢的揚起了唇角,紅唇慢慢張合,語氣輕快道:
「娘親,今天又是八月十三了啊,你在我身邊吧。」
「讓我好好想一想,今天讓哪個人想起你呢?」
「我早就準備好了。」
…………
「夫人您要不試著放鬆一些,或許這樣自然而然就能睡著了?」
大夫人劉嫻坐在太師椅上,擰了擰眉心,一臉煩躁,並不理會一旁丫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