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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這個兒子也不太上心,頓了一下才在腦中翻出了他的事情,恭敬的答道:「這孩子年紀輕些,書院裡的先生們看了他寫的文章,覺得得中的希望渺茫,就算有僥倖,也會落入三甲之末,還不如再等三年,以求穩妥,他也自知學藝不精,便依從了先生們的話。」
皇帝對邵循道:「我就說了,你這哥哥年紀不大,人卻極穩重,他這個時候應當是最意氣風發的,巴不得一飛沖天,難為竟還能聽得進勸,這樣的年紀卻有這樣的耐性,有時候比才華文采更加難得。」
邵循將一筷子魚肉夾到皇帝碗中,好笑道:「您就見了一面,哪裡就知道這麼多了,這天底下為了求穩一拖三年六年的還少麼?」
「話可不是這麼說,你的哥哥,跟旁人怎麼能一樣。」
邵震虞給皇帝倒酒的手是穩的,但是心卻一點也不穩,他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試探的問道:「陛下可是曾見過紹輝?」
皇帝還沒說話,就被邵循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他頓了頓,掐頭去尾道:「不過偶遇過一次,邵卿不必擔憂,他對答還算得體,並不曾失禮。」
邵震虞輕呼出一口氣:「臣惶恐,那孩子竟然從未提起。」
邵循看了看父親,向著皇帝眨了眨眼睛。
如果忽略英國公陪著皇帝和女兒吃這一頓飯,站的腰酸背痛腿都發麻,心中還七上八下不得安寧的事實,外人看起來,這場景還是十分和諧的。
至少在淑妃眼裡就和諧到了刺眼的地步。
她隔著湖在欄杆後面眺望著馥芳亭,久久不曾說話,幾個宮人小心翼翼的站在她身後,一句話也不敢說,到最後還是珍珠上前硬著頭皮道:「娘娘,湖邊風大,咱們回宮去吧。」
「風大?」淑妃冷哼,言語刻薄到與在人前的溫婉得體完全是兩個人:「那邊大著肚子搔首弄姿,都不怕風大,我怕什麼。」
珍珠「嘶」的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將其他人遣的遠了些:「娘娘!您這話讓別人聽見了……」
淑妃抿了抿唇:「聽見了又如何?我和她品級相同,那丫頭還能拿我怎麼樣?!」
珍珠十分為難,其實兩個人都知道,話不怕傳到甘露殿,主要是怕傳進兩儀殿,到時候皇帝可不管你是幾品。
淑妃沉默了一會兒,遠遠看著英國公站在皇帝身邊為他把盞,輕聲道:「太醫院那邊怎麼說?」
珍珠道:「平日裡為貴妃診脈的是張院使,他一貫是除了陛下誰的帳都不買的,奴婢沒去碰那個釘子,就去找了一個在偶爾替貴妃把過一次脈的王太醫……他說把不准……」
淑妃嗤笑道:「他們嘴裡沒一句實話……之後呢?」
珍珠道:「奴婢封了他足足五百兩,他才道雖是完全不敢確定,但單從脈診上來看,是個……皇子的可能性居多……」
五百兩就買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但是讓淑妃驟然陰沉下來的原因卻不是這個。
珍珠安撫道:「娘娘急什麼呢,那孩子還在貴妃肚子裡,就算真是個男孩,和咱們三殿下也差著十七八歲呢。」
淑妃的眸光越發灰暗:「我之前也這麼安慰過自己,可是……為什麼這一年事事不順,想做的一件沒做成,前有皇長孫,後有貴妃,連自己兒子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配了個破落戶……」
珍珠道:「陛下一貫如此,齊氏出身也不算頂好,二皇子妃不也跟咱們半斤八兩麼?」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淑妃簡直要火冒三丈,壓低了聲音怒道:「憑什么半斤八兩?!我的兒子,跟一個賤婢之子半斤八兩?他還真以為自己是皇后肚子裡出來的不成?!」
說罷,她平復了一下呼吸:「我看齊氏生的那小子很得陛下青眼,比尋常皇子都重視,竟然沒滿周歲就親自賜名,大皇子的許多缺點,都可以被皇長孫的好處掩蓋。誰知道陛下會不會因為看重孫子就重用兒子……還有……」
淑妃幽幽的往湖對岸看去:「那也是個禍害……」
要說原本淑妃還是個挺沉得住氣的人,因為她自認為宮裡的皇子扒拉扒拉還真就數三皇子最拿得出手,無論是長相性情,母族地位,還是人品年紀都沒什麼可挑的,因此雖然沒忍住動過一次手,但在失敗後還是很理智的收手了。
誰知道這連一年都沒過完,事情就有了這麼大的變化,皇長孫的誕生,貴妃有孕,還有三皇子妃的出身也那般上不了台面,這讓她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再認為皇帝最有可能立三皇子為儲了。
難道真的就坐以待斃?
淑妃閉了閉眼,復又睜開:「回宮去吧,讓我好好想想。」
那邊皇帝跟邵循吃了這一頓飯,過後完全沒有給邵震虞跟女兒單獨說話的機會,溫聲勉勵了幾句,就將他打發走了。
邵循挽著皇帝的手臂,便往回走邊道:「方才可真是嚇了我一跳,您也不提醒一句,讓外人看了想什麼樣子,還以為我多黏人呢。」
幾瞬之後沒聽見皇帝的回答,邵循不解的抬眼一看,之間皇帝緊閉著嘴巴,一副強忍著不笑的樣子:「我說的哪裡不對?」
皇帝咽下笑意,咳嗽一聲才道:「沒錯,你可真是,嗯……一點也不黏人。」
邵循自認為自己端莊得體從不撒嬌,但是皇帝這話說的意味深長,一聽就另有所指,讓她不禁羞惱又有點心虛,心知在這上面辯論可能必輸無疑,連忙轉了話題:「您今天怎麼想起召我父親伴駕?可別說是趕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