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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這就要拿母親的皇后之位來換麼?
趙若楨眼前閃過皇后削瘦又蠟黃的臉頰,又閃過皇帝望向貴妃專注的神情。
還有小的時候,德妃背地裡對著人詛咒皇后,說她「要不是占著皇后的位子,早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她幼年時聽到旁人非議母親占著皇后的位子擋旁人的路,反應都是憤怒卻又帶了點得意——你們說再多閒話有什麼用?我的母后永遠是國母,你們說上天去也不過是妃妾,生的孩子依舊庶子。
可是現在呢……
趙若楨慢慢的走進花園,看著不遠處站在假山旁的趙言樞,有一瞬間恍惚的都不知道她應該做什麼,等反應過來時,就發現自己竟然做賊似的躲在了假山後面。
她被自己下意識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是在冷靜下來的一瞬間,卻突然意識到這個造成她和皇后無比困擾的孩子竟然落了單。
這很罕見,因為以往這孩子的周圍總是圍繞著不少人,奶娘、宮女太監,如果是在戶外,甚至還有護衛隨行。
但是今天花園裡的小主子太多了,許多人都不好進來,剩下的幾兩個不知為何竟然也不在,只留了趙言樞一個孩子在這裡……
他不遠處是崎嶇的假山,側面則是寧壽宮用來養魚養睡蓮的小池塘,注水的地方有人照料著,是不結冰的……
趙若楨的喉嚨在瘋狂的顫動,腦子就跟著了魔似的,只能朝著一個方向去轉——這孩子這樣金貴,就算身邊一時有漏洞,那也必定馬上就會補全,這樣的機會只有這一次,轉縱即逝,馬上就會有人尋來的。
她被逼的幾乎想不到將要做的事情會帶來怎麼樣的後果,連善後的事情都沒有去思考,這段時間各方面壓力讓她腦袋昏沉,理智也正處在崩塌的邊緣。
最後,她還是惹不住一步一步悄無聲息的向趙言樞身後走去。
這幾天邵循染了風寒,咳嗽不止,進了冬月就一直沒好,被皇帝拘在宮裡哪也不能去,二公主來看望的時候正看見寧壽宮的人來接兩個孩子過去。
其實孩子們一年中有一小半的時間都在祖母那裡過的,這條路走的連趙若棠都會認了,但是想到這幾天天冷,連邵循都病了,下人要是一時疏忽凍著他們就不好了,趙若桐便正好順路帶著他們一起去了。
一群小孩子跑到花園裡去玩,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趙若桐不知怎麼的感覺眼皮一個勁兒的跳,一直坐立不安。
她越來越坐不住,看了眼被太后抱在懷裡,正讓各路長輩逗得咯咯直笑的趙若棠,乾脆站起來,趁著沒人注意自己,想去園子裡瞧瞧趙言樞。
不想進了花園沒幾步,就正撞到了牽著藺博的鄧妃。
鄧妃看到她一愣,接著笑道:「這群孩子捉迷藏,阿博找不到人正急呢,你要去接阿樞麼?乾脆跟我一起吧。」
趙若桐看了眼跟在鄧妃身後伺候藺博的宮人,點了點頭。
結果也沒走多遠,繞過了一個假山,幾人就一起看見恪敬公主站在身邊空無一人的趙言樞身後,雙臂微抬,不知道要做什麼。
「你幹什麼?!」
趙若桐本原本的不安在這一瞬間簡直是達到了頂點,她心裡像沸騰的開水一樣,聲音又高又尖,帶著毫不掩飾的驚怒。
恪敬公主被這猝不及防的高聲嚇得渾身一哆嗦,立即轉身就見趙若桐氣勢洶洶毫無顧忌的狠狠向她撞過來,雖然她身形嬌小也沒什麼勁兒,在盛怒之下依舊將比她高小半個頭的姐姐推了一個趔趄,被迫離開了趙言樞身邊。
恪敬公主的情緒幾變,一開始下意識的心虛,接著想到自己根本沒有做什麼就又理直氣壯,最後看到妹妹居然敢朝自己動手,還被兒子和鄧妃都看見了,不由羞惱道:「我不過看阿樞身邊沒人,便過來問問,你才是要做什麼呢,居然對長姐動手?」
趙若桐沒空理會她,將一旁神情還有些懵懂的趙言樞拉過來,蹲下來哆嗦著從上到下摸索著:「有沒有受傷?她碰到你了嗎?!」
趙言樞回過神來,搖頭道:「沒事,姐姐,我沒受傷,大姐也沒有碰到我。」
恪敬公主聞言冷笑道:「聽到了沒有,我根本沒碰過他一指頭,趙若桐,你還真是張口就來,當我是泥捏的麼,能讓人隨意陷害。」
趙若桐將弟弟緊緊摟在懷裡。瞪大了眼睛怒視著她:「你看到沒人為什麼不出聲?!悄無聲息的站在這孩子身後,必定沒安好心,非要等到真傷了人才算麼?」
恪敬公主之前被嚇了一跳,此時混沌的腦子反倒清醒了過來,她看了看周圍,繼續道:「我就算要做什麼,難道會傻到在寧壽宮的花園裡對著親弟弟行兇?」
她指著聽到動靜戰戰兢兢跪在一旁的奶娘和小太監:「他們就在不遠的地方,聲音一高就能聽到,我失心瘋了才會對他做什麼。」
她說的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但是趙若桐一個字也不信,她的心裡瘋狂的打著警鈴,每一下都告訴她眼前這個被她稱作姐姐的女人絕對是起了壞心。
「你要是再不依不饒,我就找皇祖母來評評理,看身為妹妹誣陷姐姐這是什麼道理!」
趙若桐知道要是邵循在這裡還好,但是她不在,在自己和趙若楨之間,太后必定是要相信趙若楨的,何況她無憑無據,連邏輯都不能說服別人,一點優勢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