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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新年臨近,皇帝加急處理政務以備年尾封筆,邵循在後宮也比平時忙碌,兩人白天的時候見的少,也就到了夜裡,皇帝披星戴月回來時,邵循卻已經睡著了。
看上去像是兩人都忙正事所以沒時間相處,但是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總覺得她可能前一陣為了鄧妃和藺博之死發的脾氣勁兒還沒過去,始終存著心事。
要不然後宮的事遠不如前朝事雜,她如今也都駕輕就熟,又不戀權,有那麼多幫手,總不會累到這地步的,恐怕還是故意在避開他。
人的性情就是這樣,愛發脾氣的人生氣起來往往過不了夜,轉頭就能忘的乾乾淨淨,反而是邵循這種平時很能忍讓,小事不愛計較的人,看著溫和寬容,實際上一旦真的生了氣,才讓人手足無措,棘手的很。
人家不發脾氣,也不吵架,連求和都不好開口。
終於到了臘月二十八,兩儀殿封存硃筆不再起印,皇帝和一干官員終於放了假,他從側殿接上了兒子,一起回了邵循宮裡。
在門口還碰到了趙若桐和趙若桑姐妹。
兩個女孩子是準備結伴回公主院的,誰知道臨走居然還能碰到皇帝,當即都有些頭皮發緊。
「兒臣請陛下萬安。」
皇帝放開了趙言樞的手,讓他似模似樣的拱手行禮:「兩位姐姐好。」
皇帝對女兒態度相對比較和氣溫柔,遠不如對兒子們嚴厲,但是他身為人君,又不是那種爽朗容易討好的性格,如果不是太親近的人,即使看他不像是含怒,也會下意識的畏懼。
趙若桑每次都是這樣,見不著父親的時候想的都是怎麼討好他,好獲得平時得不到的好處和體面,但是真的見到他,反而束手束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總覺得自己嘴裡那些拙劣的奉承會貽笑大方,別彆扭扭的恨不得沒有見到他。
結果等皇帝走了又開始後悔,埋怨自己笨嘴拙舌,連句好話都說不出來。
這次也是如此,她一邊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裡想要說些什麼,腦子偏偏跟打了結似的,好不容易看到趙言樞才靈光一閃:「七弟真是越來越穩妥了,我、我瞧著比許多大孩子都聰明懂事,都是陛下教的好……」
皇帝忙完了一攤子事,心情不錯,便帶著笑意搖了搖頭:「朕平日裡也顧不上他,都是他母親和老師在調教,貴妃為人師做得不錯,你們趁還沒出閣,多問問就是。」
趙若桑見終於無比自然的搭上了話,一邊高興一邊又為「出閣」的話題感到羞澀,反而是趙若桐壓根沒注意什麼出閣不出閣的,悄悄抬起眼皮,一門心思的觀察皇帝的神情,見他看上去十分正常,對她們姐妹的態度也沒有什麼不同,心裡也不知道是是不是該鬆一口氣。
她低下頭小聲道:「德妃娘娘和母妃她們都已經回去了。」
皇帝聽罷點了點頭,低聲問道:「貴妃在做什麼?」
趙若桐一怔,接著下意識的跟四妹對視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話有點怪,但是她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不動聲色的道:「還有一點尾巴沒有弄好,娘娘想來還在書房……她這陣子不知道是不是忙的感覺有些悶,看著精神一般呢。」
「悶?」皇帝頓了一下,看向女兒:「你覺得她是因此不舒服的嗎?」
趙若桐沒有敢肯定,只是低下頭:「這就得問娘娘自己了。」
皇帝若有所思,讓兩個女孩子先回去,自己帶著兒子踏進了門。
趙言樞一進家門就迫不及待的去見娘親,被皇帝提著領子交給了秦氏:「去看看你妹妹又沒有哭鬧。
次間裡邵循盤腿坐在羅漢床上,一隻手撐著額角,一隻手就著炕桌在紙上寫著字,聽見近在咫尺的腳步聲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被一雙手按住了肩膀:「再寫什麼?」
邵循偏過頭去看向皇帝:「怎麼這會兒有空……是封筆了?」
皇帝點點頭,去摸了摸她的前額:「是不是比平時熱了一點?」
邵循道:「您從外面回來,怕是手涼的緣故……阿樞是不是一起回來了?」
「他回來就嚷著要見妹妹,朕沒法子,就放他去了,待會兒再叫他來。」
邵循終於露出了笑意:「讓他們玩去吧,小孩子成天拘著有什麼意思,我又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皇帝這才擠著她跟她坐在一處,湊過去見她面前寫的都是珠寶字畫之類的清單:「怎麼,給各家的賞賜還沒擬好麼?」
「那個一早就備好了。」邵循眼中的笑意消散,輕嘆道:「這是以寧壽宮的名義給永興伯家裡額外添的東西……我想著他們家,特別是世子,也是當真不容易,這樣的事,他一時受不了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皇帝問道:「藺群現在如何了。」
邵循搖了搖頭:「不太好,自從前幾天大公主下了葬,給水給飯倒還知道吃,就是還渾渾噩噩的說不出話來,我派了太醫去瞧,說像是失魂症,不過好在不算重,再養十天半個月,等他緩過來就好了。」
皇帝聽後沉默了一段時間,才開口道:「恪敬這樣狠心的性子不像兄長,一定是蘇氏傳下來的。」
邵循從心底里不贊同——她倒覺得別的地方也就罷了,但是這次趙若楨的所作所為才是跟懷憫太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等到邵循從中挑出了厚厚的禮單交給玉壺讓她傳下去,皇帝不想再提那檔子亂七八糟的事,又見邵循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含怨,反而看上去相當平和,便試探道:「你這幾天睡得早,好不容易兩下都清閒了下來,陪朕說說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