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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裡的事朕沒工夫管,但你要犯就老老實實捂好了折在袖子裡,居然能宣揚的人盡皆知——是嫌朕與貴妃臉上太光彩了?」
邵震虞被妻女坑了個徹徹底底,偏偏辯無可辯,只能認罪。
他緊緊閉了閉眼鏡,睜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取出了屬於他執掌中軍的印符和受封超品國公的金冊,高舉在頭頂之上:「臣自知才能不足以統領一軍,願將兵符歸還,另請陛下除臣爵位,這、這是臣父親的功績,臣寡德無能……不配、不配玷污先輩遺澤……」
這可能正是邵震虞的軟肋之處,提到已逝的老英國公,他的淚意幾乎忍不住湧上來,卻擔心皇帝認為他惺惺作態,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皇帝有心給他教訓,便著人當真將他手上之物收了回來。
金冊離手時,即使邵震虞已經做好了準備,卻也仍然忍不住攥了攥手。
令符和金冊收到了皇帝手中,他拿在手中看了兩眼,低頭見英國公雙目赤紅,馬上就要吐血的樣子,終於哼了一聲,讓人原樣將之送還到了他面前。
邵震虞愣住了。
皇帝道:「怎麼,不想要?」
邵震虞自然想的不得了,但是他不敢:「臣是真心歸還……」
「還不至此。」皇帝淡漠道:「你犯了錯,但是不足以將以往的功績一筆勾銷,令符暫且寄存,至於爵位,就免去英國公世襲罔替的特權,改為降等承襲,只盼你記住這次的事。」
他的目光落著邵震虞身上:「這是個教訓。」
邵震虞的心終於重重的落在了肚子裡,那一瞬間的如釋重負簡直難以言喻,他將東西拿在了手中,用力叩首道:「臣萬死難報。」
皇帝也不拖著,當著邵震虞的面便吩咐人通知內閣擬旨。
接著便冷淡的微頜首:「你退下吧。」
邵震虞本該告退,但是略有猶豫,低聲道:「還有一事……這次臣的錯,多謝陛下周全。」
皇帝道:「這次是貴妃聽說了你家中的事已經外傳,猜到必定有一場風波,苦苦哀求朕幫著掩飾,朕也不忍她如此擔憂,只是……若真的就這樣輕易的消弭此事,就不知道你今後還會有什麼荒唐事等著貴妃來求朕去周全……」
所以這才沒有告訴他,就是特地來敲打他的。
邵震虞早就猜到是這麼回事,一點也不例外,但是他沒有想到是邵循在背後向皇帝求的請,因為長女見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曾經冒著干政失寵的風險向陛下哀求的樣子。
皇帝的語氣慢慢緩和:「貴妃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不願意居功於人前,但是她卻說不敢忘父母生養之恩,邵卿,看在女兒的一片心意,你也該領情,不要再出這樣的事讓她為難才是。」
邵震虞想到方才才與邵循擦肩而過,對方竟渾然不提此事,反倒表現的非常疏離,心中百感交集。
事已至此,邵震虞便保證嚴於律己,也約束家人,說著他恭敬道:「臣請領陛下聖訓。」
「其實你心中如何不知該做什麼,」皇帝搖了搖頭:「只是,今後一定謹言慎行,萬事顧及貴妃,以她為重。」
這話一旦入耳,讓邵震虞眼皮一跳,幾乎忍不住想要抬頭去看皇帝的表情,但是最後還是忍住了。
令符和金冊怎麼揣進宮去,又怎麼原封不動的帶回來,雖然丟了萬般重要的「世襲罔替」,邵震虞卻心知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原本衛國公和文遠伯被皇帝藉機削了兵權,他便知道皇帝的心思,怕是忍不了各家勛貴權勢過大,想要出手壓一壓,自己這個英國公早晚也逃不了。
這才識趣的將最重要的兵權和爵位雙手奉上,任皇帝處置,本就做好了準備要斷尾求生——他們家還有貴妃和皇子,這就是與別家截然不同的地方,最差的後果不過是皇帝真的全都拿走,也不會落得山窮水盡的地步,皇帝看在他識趣的份上,以後也定有補償。
但是實際上情況比他想得最差的一步好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貴妃的面子上,兵權沒有削,爵位大致保全,好歹、好歹沒將父親留下的遺產揮霍乾淨。
他沒有急著回家,去了五軍都督府將該辦的公務辦完了,才慢吞吞的打道回府。
聖旨已經下來了,邵震虞回到家裡,邵瓊果然回了娘家,躲在鄭氏身後惶恐又不敢出言。
鄭氏從接旨的那一刻開始就攥著女兒的手一個勁兒的抖。
邵揆還算鎮定,並沒有驚恐,只是道:「父親所料不錯,陛下降旨,用的是您主動請罪,謙恭讓爵的名義,旁人也知道咱們聖眷猶在——這確實是好事。」
邵震虞重重吐出一口氣,拍了拍邵揆的肩膀:「這次……是為父的錯,連累你了。」
等邵揆繼承這座府邸,就只能以侯爵的名義了。
要說邵揆不心疼也不可能,但是這已經是很好了,接著他為難的看了鄭氏一眼:「阿瓊也……確實回來了。」
邵震虞沒有什麼表情的轉身向邵瓊走去。
邵瓊看著父親面無表情的臉,邵震虞很少用這樣的表情面對他,不禁嚇得躲在鄭氏身後不敢出來。
邵震虞沒去理警惕的妻子,直接對邵瓊一字一頓道:「你做的好事,怎麼還敢回來!」
邵瓊忍不住哭了出來:「我、我不知道會這樣,我只是跟私底下說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