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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幾年德妃雖多有敷衍,但大體上還過得去,但是去年千秋宴壓根沒辦,到了今年,她的不屑之意竟然明顯到沒辦法裝看不見的地步。
皇后的目光發沉,但是臉上卻帶著淺淺的笑意:「今年你們瞧著都是廢了些心思的。」
眾妃面面相覷,對皇后這喜怒難辨的話,不知該答些什麼,半晌之後,還是最年長的惠妃猶豫著答道:「能合娘娘的心意,就是嬪妾的福分了。」
皇后點了點頭,表情讓人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德妃眼神中帶著薄薄的冷意。
邵循算是這一場小風波的旁觀者,非常奇怪,她本該同情皇后,畢竟她到了如此地步,還要被被側室言語欺辱,在自己的千秋宴上被迫收到這些對她來說帶著侮辱意味的禮物。
作為妻子和皇后,這其實是很值得同情,在場旁觀的其他命婦應該會有不少人對此唏噓不已感同身受。
但是邵循卻奇異的感受不到自己對她的憐憫和同情。
這甚至不是出於她對皇后是皇帝正妻的嫉妒。
邵循萬分肯定她了解自己的愛人,皇帝是個念舊的人,就算現在後宮中無寵,或者從未受過寵愛的妃嬪都沒有虧待過,只要本分些,他對她們的態度其實很溫和,不輕易說重話,該有的待遇從沒有剋扣,每逢年節的賞賜也十分豐厚,在宮規許可的範圍內給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除了做不到雨露均沾,將他的愛意分割給每個人以外,能給的尊重和待遇他都已經給了。
這只是嬪妃而已,當年追隨他的朝臣們就更是如此了,他至今提起前幾年故去的靖國公都仍充滿了懷念,對其子多有照拂,當年邵循的祖父逝世時,他也是這樣對邵循的父親的。
要不是邵震虞自己因為皇子的出生有些飄飄然,皇帝又為了邵循有意敲打,也不會這麼容易就削邵揆的爵位。
而皇后,既是原配,又是年少時就有的情分,即使不愛,也絕不至於對她苛刻至此,更別說二人還共同生育了長女。
就算當初意圖謀害皇嗣是天大的罪過,這麼多年的漠視和幽禁,竟然仍不能讓他釋然麼?
這不像是對共患難過的妻子,倒像是對怎麼漠視都不解氣的敵人。
可能人的心本就是偏的,邵循本來不該在沒有證實的情況下將一個人往壞里想,但是事實就是她現在不但不同情,還幾乎肯定皇后犯了絕對不能讓皇帝容忍的錯,才會被這樣的對待。
甚至這個錯,曾經深切的傷到了皇帝,讓他就算對著邵循也諸多忌諱不想提及。
她無條件的相信著皇帝人品,並且下意識的就會思考皇后做了什麼,才會引得他反感至此,但是想到皇帝避而不談和略帶陰鬱的態度,又會將思緒壓下去——若他自己不說,必定是不願意讓邵循知道的,那她執意探究,反而對皇帝沒什麼益處,引他難堪。
就在邵循出神的時候,皇子們已經開始帶著家眷去給嫡母賀壽了。
吳王趙言栒算是拖家帶口最多的,他帶著齊氏和二子一女上前,人丁興旺的讓魏王妃十分眼紅。
皇后看著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庶子,心裡其實很是有幾分感慨,當年那個因她一念之差得以孕育的胎兒,竟然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
她沒有因為德妃的不遜而為難吳王,收下了賀禮,勉勵幾句就放他下去了。
到了本該和皇后親近些的魏王,她卻明確表現出了不滿——幾句話的功夫,她至少談及了兩次和子嗣有關的話題,雖然是對魏王說的,實際上卻是在敲打魏王妃。
蕭氏有十二萬分的委屈,下去時不由得看向魏王。
趙言杭卻神情平淡,沒有顯出難堪和對妻子遲遲未生育的不滿,但是也沒有出言安撫。
再就是已經是楚王的趙言彬。
他自從淑妃被賜死之後就沉寂了下來,不再像以前一樣被逼著結交大臣,也沒有主動湊上來的人,乾脆就落個清閒,按照自己的意願招了一幫清客,每日沉溺於書畫詩詞當中,還很有幾首詩詞流傳開來。
邵循看過幾眼,有幾首是難得的上乘之作,代代流傳下去應該不難。
裡面有純粹描寫遊樂歡宴的,也有借景抒情寄託哀思的,在這上面他倒是不避諱對母親的懷念和傷感,也不怕被皇帝看到。
皇帝未嘗沒有讀過,也確實不曾為著他緬懷淑妃而訓斥責難。
楚王妃苗氏則是生了個小皇孫,但是還太小了,就沒有抱進宮來。
皇后對他們二人的態度跟吳王沒什麼區別,笑著問候了幾句,就叫下去了。
再就是已經十歲的六皇子趙言傑,他尚未封王,但是已經有了大孩子的樣子,削瘦下來之後果然如邵循所說的那樣,跟皇帝很有幾分相似,整體來看,應該是幾個兄弟里長得最像父親的,讓皇后看著有一瞬間的失神。
再就該輪到七皇子了,邵循心頭一緊,向外看去,果然到現在也沒見到皇帝和兒子的影子。
一時沒人說話,皇后的目光在今天第一次扎紮實實的落在了邵循身上。
「貴妃?」
從剛才起邵循就在做著準備,思考著要是兒子趕不回來,應該怎麼解釋他的缺席才不會被眾人當作是炫耀。
然後發現怎麼說都不行。
就算說他犯了錯,被皇帝帶到兩儀殿去訓斥都會引起一片嫉羨的目光——畢竟不是誰犯錯都能勞動皇帝親自抽空去責備的。